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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琴发了话，林春儿只能乖巧地跟在后头进了屋。
回头见王翠香眼眶红红仿佛受了不小打击，于是林凤琴便喊她：“翠香，天太冷了，你去给我灌两个热水袋来。”
“哎！”
王翠香回过神，抹了把眼泪转身去了灶房。
进了堂屋，林春儿转身掩上门，隔绝了屋外那呼啸的寒风。
“坐吧，咱娘俩坐着说说话。”
林凤琴转身坐在铺着厚毯子的藤椅上，林春儿依言也坐在了一旁但却垂着头不说话。
“春儿，你是怕奶奶跟别人吵起来会输？”
原本林春儿还忐忑着，突然林凤琴这有些偏离的问题让她微微愣住，随后下意识摇摇头。
在她的印象里奶奶跟别人吵架就没输过。
“那春儿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给家里带来麻烦？”
说完这话后林凤琴看见坐在跟前一向乖巧的大孙女咬着下唇轻轻点点头。
“春儿，难道你当了自梳女那些人就没话说了吗？”
见大孙女的神情因这话突然变得颓败，林凤琴又轻笑着道：“傻姑娘，那些个长舌妇不会因为你当了自梳女就停止她们的言论，甚至还会更激烈地在背后议论你。”
说着话，林凤琴忽然回想到了上辈子。
她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看着有文化的人能当干部，于是就攒了些钱决定去上夜校，可那时却遭到除了母亲外所有人的强烈反对。
有说她不孝顺的，有钱了却不想着给父母家人买东西只顾自己。
说她一个老大不小的老娘们了不好好地在家养孩子带孩子还尽去花些冤枉钱。
那时候夜校虽说不贵，但她挣得也不多，除去孩子们要花的生活费外基本上所剩无几。
人言可畏。
那时候她被大部分人言论指责时也曾怀疑过那么做是不是真的错了。
好在她脾气不好，别人越是骂她不让她干，她就偏想干出一番成就来。
哪怕别人都说女人就该一辈子好好的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可她却依旧崇拜当时能成为国女人榜样的宋女士。
哪怕别人都说认识几个字也没用，她也坚定地认为读书哪怕不能成为伟大的人，也能让人识理。
对她而言那就足够了。
坐在一旁的林春儿见她不说话，生怕她是在生气，但自认麻烦是自己惹出来的于是也不敢吭声。最后自责得默默掉起了眼泪。
被细微的啜泣声拉回神，林凤琴自嘲地摇摇头。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回想，差点连正事都耽误了。
“哭什么？”
相较于对儿媳的严厉，此时她嗔怪着却放柔了语气。
“你呀～哪怕你哭瞎了眼人家也不会心疼你半分，只会笑你傻！”
哪怕林春儿的心态比起先前稳重成熟了许多，但说到底也只是个连十六都没满的小姑娘。
“奶，那我应该怎么办？”她抹着眼泪问。
先前她只是觉得如果当了自梳女，以后村里再有什么流言蜚语也扯不到家人身上，可现在发现这个法子不可行，便下意识地想要听听祖母的意见。
“怎么办？”林凤琴嘿嘿一笑：“这事你们都得问问兰儿那丫头。”
“嗯？”林春儿满是泪痕的脸上闪过几许茫然。
“你觉得兰儿那丫头厉害不？”
林春儿不知道她指的厉害是哪方面，但还是点点头。
“那你觉得兰儿她哪里厉害？”
仔细思忖过后林春儿道：“咱们这无论大的小的孩子都会听兰儿的话。”
不管是调皮捣蛋的还是平日里的小霸王小哭包们，每次到了林兰儿跟前就听话得跟个小鸡仔似的。
“是了，兰儿那丫头虽说性子是虎了些，但年纪不是最大的，也不是那拳头最硬的，若说动拳头，那还不如村里的二虎子呢。”
家里三个孙女，林凤琴最偏疼的就是林兰儿。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的性子最像自己。
“兰儿她从不在意别人的话，无论别人说好说坏她心里总有自己的主意。”
先前有那重男轻女的人家觉得自家是儿子，怎么能见天的跟在一个小丫头片子后头还那么听她的话？还以为是不是被欺负了去找林兰儿说道过。
可还没等林兰儿有什么表示呢，他们自家的孩子就先不乐意了。
跟在林兰儿面前的表现完是天差地别，地上撒泼打滚的闹，连饭都不吃了。最后那家人觉得实在没办法，最后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请林兰儿去将自家孩子哄好。
村里的大人们都暗暗称奇，但却又说不出个中原因。
“无论别人如何说她，她都不会想着去和别人辩驳来证明自己。”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王翠香带着灌好的热水袋过来了。
开门的一瞬间寒风争抢着灌入，林凤琴扯了扯棉袄的领子，接过热水袋，指尖传来暖意的一瞬间才觉得又精神了些。
“翠香，你去把兰儿喊进来。”
刚才见母亲和姐姐闹得凶，小姑娘一直担心着。现在一进门，看了林春儿一眼后就径直扑到了林凤琴跟前。
“奶～”
见小孙女眼睛滴溜溜转着脸上写满担心却什么都没问，林凤琴也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满身都是心眼！”
“都是奶奶教得好～”
小姑娘咧着嘴嘿嘿一笑。
“猴精！我老太太可没教你！”林凤琴嗔怪着，“不过现在你可得教教你大姐，省得她总担心她不嫁人就连累了咱们。”
“不嫁人便不嫁呗？这怎么就是连累咱们？”林兰儿脸上满是茫然。
“你大姐就怕她不嫁人，以后还会有人像那李红梅似的说亲不成恼羞成怒在背地里乱嚼舌根诋毁咱们。所以你大姐才想着当个自梳女。”
说到这，一旁的王翠香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林兰儿年纪还小，并不明白什么叫自梳女，在林凤琴给她解释过后她才满眼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向林春儿。
因为太过于震惊，小姑娘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对着林春儿脱口而出：“大姐！人家都说老糊涂老糊涂！你咋年纪轻轻的就糊涂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