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剑华的话一说出口,霍文顿时大吃一惊,整个人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嘴上同时应道:“先生,你这是何意?我从来没有……”
劳剑华脸上带着一丝冷笑,淡淡说道:“霍文,你忘了老夫是干什么的了吗?”
霍文的瞳孔猛地收缩,心中泛起一阵寒意。劳剑华出身北衙逆鳞司,是圣唐有名的情报头子,一生之中,最擅长的就是探听消息、搞阴谋诡计。
自己暗中跟严崇喜搭上线,并在对方的授意下,通过倭贼阔海密捕劳剑华和李炤,然后送给帝君李炳换取功劳,这些事情恐怕真的早已经落入劳剑华的眼里。
面对劳剑华的质问,霍文的背上直冒冷汗,他再次往后退了半步,兀自挣扎辩解道:“先生,我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志,您千万不要听信旁人的挑拨污蔑。”
劳剑华坐着没动,只静静地看着霍文,那眼神就仿佛是在打量一个死人。他的这种反应,不禁令霍文更加慌乱,腿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你想求个荣华富贵,老夫能理解,不过……”劳剑华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不过,你打算拿我当作投靠李炳和朝廷的投名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要知道,老夫的人头可是很值钱的,仅仅换你一个微不足道的前程,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霍文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并且小命随时不保,因此连忙放弃所有挣扎的企图,扑通一下跪在劳剑华面前,不停磕头:“求先生饶命!小人一时糊涂,被坏人懵逼,险些酿成大错!”
“坏人?你说的坏人,是指谁?”劳剑华冷笑道:“是那个奸商严崇喜吗?”
“正是他!正是严崇喜!”霍文连忙道:“严崇喜怂恿我,让我配合他的阴谋,先生,我是被他蛊惑了。”
劳剑华朗声大笑,接着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近霍文:“你把罪过全都推到他的头上,倒也干净爽利。老实交代,你们之间如何联络?”
霍文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劳剑华,迟疑了一下应道:“先生一旦前往明州或泉州,我就给杭州永嘉丝绸商号送信,他们自会通知严崇喜。然后严崇喜再联络倭贼,半路拦截先生和晋王。”
劳剑华点了点头,冷冰冰地吩咐道:“那你现在就给永嘉商号送信吧,说老夫决定十天后启程逃往阔海,线路安排都在这里。”
说着,他递给霍文一封信札。
霍文双手接过,哆哆嗦嗦地打开看了一遍,然后点头道:“遵命,我这就去送信。”
劳剑华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冷笑着问道:“严崇喜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完成任务后该怎么安排你的后路?”
霍文微微一愣,旋即答道:“他说……让我找个借口半路溜掉,然后……然后……然后等待朝廷大军攻克杭州。”
“放屁!”劳剑华手上用力,疼得霍文险些晕过去:“没有抓到老夫之前,他怎么可能让你半路离开?你是把他当傻子,还是把我当傻子?”
霍文呲牙咧嘴地叫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我说实话,先生,严崇喜确实命我一同去阔海那边,以便暗中配合倭贼的行动。还……还让我伺机给您下药。我该死,该死。”
“这才对嘛,”劳剑华冷笑道:“你以为能拿老夫的人头去换自己的荣华富贵,其实严崇喜必定会让倭贼先把你干掉,利令智昏的蠢货!”
说罢,他反手扣住霍文的下巴,使劲捏开对方的嘴,然后往里面投入一颗黑色的药丸。霍文没有防备,加之劳剑华暗中运力,不由得直接将药丸吞进肚中。
“先生,我!这……这是什么?!”霍文瞪着惊恐万分的眼睛,一时间慌乱无比。
劳剑华笑道:“别害怕,这颗毒药一个时辰后才起效,你只要能在这之前服下解药便没事。去吧,把消息送到,然后立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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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霍文跌跌撞撞的跑出大门,劳剑华不禁皱起了眉头。
如今江南的形势,已经到了劣无可劣的地步。李炤退守安吉是一招没有办法的办法,面对强大的镇疆军团,没有被一口吃掉已经很不错了,想稳守湖州,甚至击败李江遥,那简直是奢望。
而主力撤至安吉桐乡一线,意味着己方完全放弃了太湖水网的有利地形,苏州变成一座孤城,杭州也将直接遭受镇疆军的威胁。
仅凭现有的兵力,转败为胜已经变得遥不可及。
眼下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帝都方面出现的新变化。根据各路消息显示,那里不久之前发生了一场出人意料的政变。整个朝堂被彻底裹挟席卷,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皇后程雯,当真有这么厉害吗?
劳剑华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这会不会是李炳故意释放出来的阵呢?南方的平叛大战眼看就要尘埃落定了,朝廷与镇疆军的矛盾、李炳与李江遥的对立,即将会成为下一轮圣唐政治斗争的焦点问题。李炳故弄玄虚,引诱李江遥入毂,进而促使镇疆军有所动作,被朝廷抓住把柄,会不会是这样?
答案是有可能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以程雯为代表的后族势力和传统勋贵势力真的提早出手了。他们在各军团返回之前,直接控制了李炳,然后再摆开全面斗争的阵势,迫使李江遥和镇疆军揭竿而起。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青龙军团、朱雀军团和玄武军团保持中立,禁军与白虎军团合起来也有一拼之力,将镇疆军阻隔在圣唐境内,并冠以反贼的罪名,号召全天下共同讨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无疑是最妙的局面。
李炳设局,还有可能跟李江遥达成妥协;程雯篡权,镇疆军就只剩下死战一条路了。
这个难得的机会,绝对不容错过。
劳剑华看了一眼窗外正在落山的斜阳,自言自语道:“看来,是有必要再去一次帝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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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炤把新送来的军报丢在一旁,忍不住怒道:“他妈的,包遇春这家伙居然敢拒绝本王的命令!”
叶荣成本想捡起来看看,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只问道:“殿下,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李炤眉头紧锁:“仍旧是之前那套,说什么桐乡亦是杭州北边门户,不容有失,唯望与本王各据东西两处,守望呼应。妈的,就是不肯率兵来安吉汇合!”
叶荣成冷冷一笑:“我看,老包是怕殿下问他的罪,到最后有来无回吧。”
李炤瞪起眼睛:“他难道不该被问罪吗?未奉王命,不战而逃,擅自弃守湖州,将太湖重镇白白拱手让给李江遥。简直该死!”
叶荣成点点头:“的确如此。包遇春枉为圣唐名将,居然胆小如鼠至此等地步,真是令人不齿。我们在祠山岗跟徐友长的精锐死拼了七天七夜,伤亡无数,他却一战未开,就直接逃跑,要是换了从前,早以怯战之罪将他就地正法。”
李炤冷哼道:“他的那点小算盘,本王清楚得很,无非就是想保存实力,为将来留后路。荣成,你说,该怎么办?”
叶荣成皱着眉头思索道:“大敌当前,也不宜跟包遇春爆发冲突,反而便宜了李江遥。干脆,就让包遇春先率兵镇守桐乡吧。”
“守桐乡?”李炳道:“他连湖州那样的大城都不敢守,还会守卫小小的桐乡县城?只要镇疆军主力一到,包遇春立马就会再次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极有可能的情况,是继续南逃,往明州方向去。”
叶荣成微微颔首:“殿下猜得有道理。包遇春的侄子包信岩就在那边,而且还有一些阔海舰队的残余力量,说不准他们会选择走海路,躲得远远的。”
李炤愤怒的一锤桌案:“绝不能让他得逞!尤其是不能让包家叔侄把本王的军队带走!”
叶荣成为难地摇了摇头,思索片刻才说道:“殿下,徐友长的兵马已经快要逼近安吉了,这个时候,咱们根本没有余力去对付包遇春啊。”
“派虎贲营怎么样?”李炤忽然阴恻恻地说道:“送些高手过去,直接干掉他,然后让咱们的人接掌兵权!”
叶荣成微微一愣,迟疑道:“包遇春武功极高,身边又有追随多年的亲兵卫队。万一弄不好,会不会适得其反,逼得他狗急跳墙?”
闻听此言,李炤也不禁有些犹豫。他沉思了片刻,随即愤愤然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包遇春从一开始就跟本王不是一条心,如今局势万分危急,他断然不肯和我们同进同退。与其仍由其随心所欲,倒不如行险一搏。若是能把那五万大军抢回来当然最好,即便抢不到手,情况也不至于更恶劣。”
叶荣成兀自考虑了一会儿,同样也下了决心:“好,就听殿下的!我立刻安排得力将领,带着您的谕令前往桐乡,随时准备接管军队。请殿下同时派遣虎贲营的高手,秘密干掉包遇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