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军团渡江受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江沿线,叛军因此士气大振,之前由于京口战役失利而形成的悲观情绪被一扫而空。
谢豹用事实证明,即便暂时丢掉了对大江的控制权,江南也并非朝廷军队可以任意驰骋的乐园。
叛军不仅可以战胜朝廷的主力军团,而且还能够打出以少胜多的奇迹,完全掌握着战场上的绝对优势。
而那些由叛军任命的地方官员也再次变得信心百倍、耀武扬威起来,他们纷纷对自己治下的民众百姓慷慨陈词:李炳是无道的昏君,帝都是无能的朝廷,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圣唐军团,只不过徒有其表而已。晋王殿下稳如泰山,早晚可以为老王爷复仇昭雪,为圣唐皇朝拨乱反正。
在叛军官府的鼓吹下,大江南岸一时间又重新陷入混乱的思潮之中。心向朝廷的百姓们噤若寒蝉、不敢再说盼望王师早日到来的话,而追随叛军的人或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则弹冠相庆,四处嘲讽北方各军团全是草包。
然而,就在这些人得意忘形、跳得最欢的时候,他们眼里的草包之一镇疆军团,忽然开始了全面动员。
战云忽作风乍起,大江南北皆惊茫。
叛军统帅部最担心、也最不愿看到的事情,终于不出意外地发生了。
镇疆军团麾下一个铁甲骑兵军、两个重装步兵军、两个步骑混合军、一个轻骑兵军,共计三十三万九千主力兵马,分作三个攻击集群,在无为水道、金陵水道、扬州京口水道的北岸一侧,成整建制大规模集结。
鲲鹏第十军的八百二十五艘战舰,连同三千六百余条民间大小船只,同时汇聚大江下游。
如山似海的粮草、甲胄、装备、武器、药品等各类物资,通过牛马车辆和民夫脚力从后方运抵前线,堆满了三个出发阵地的辎重场。
南岸沿线的叛军看得瑟瑟发抖,很快便奉叶荣成的命令,火速撤出了各自防区,向着更靠后方的二道防线聚集。
场面上的,他们这是要集中兵马、形成合力,以便接下来跟镇疆军展开战略决战。可实际上的原因,是他们连抵挡一下李江遥率兵渡江的勇气都没有,生怕自己跑的慢了,会被对方三路穿插包抄,彻底分割围歼在江防区域。
既然叛军如此懂事,主动放弃了南岸阵地,镇疆军当然乐得轻轻松松接管防线。李江遥接到飞马斥候的报告,说十几万守军确实已经全面收缩,并无诱敌阴谋,于是立刻下达了总攻命令:
寒潮第八军和狂沙第九军组成西路集团,从无为渡江,进攻宣城!
疾风第一军和烈火第二军组成中路集团,从浦口渡江,进攻金陵!
巨石第五军和怒浪第六军组成东路集团,在第五军先头部队的配合下,自京口登陆,进攻丹阳郡,逼近常州!
鲲鹏第十军调遣两百艘战舰和一万名精锐水兵,自大江进入阔海,绕往明州登陆,威胁杭州侧后!
五天之后,全军必须悉数登陆南岸,构筑坚固出发阵地,开始向各自目标同时发起猛攻!
厉兵秣马已久的镇疆将士,终于等来了主帅的命令,整个大江下游顿时沸腾起来。
数十万大军依照演练多次的方案,梯次登船,扬帆挥桨,向着不远处的江南进发。
一时之间,江面上铺满重重帆影,巨舟破浪、小艇穿梭,成百上千的船只不分昼夜,往返于南北两岸,搭载着数不清的军兵、战马和物资,源源不断送往前线。
五天后,近三十万大军顺利过江,三路集团瞄准了三个进攻方向,作战所需的人员和辎重基本到位;鲲鹏第十军的远征舰队也抵达明州外海,开始攻击准备。
前方的敌情通报像雪片般飞进杭州晋王府,令叛军的小朝廷险些乱做一团。
在常州、湖州方向,叶荣成麾下二十八万兵马缩成一团,是进是退到现在仍未明确,更不清楚到底能不能挡住李江遥的无敌军团;
包遇春叔侄临时整顿的九万新兵,加上李炤近卫军团的十万战力,全都蹲在杭州城里、左顾右盼,不知道是应该赶去增援前线,还是应该立即前往明州,防御后方。
劳剑华表面上镇静如常,可心里却早已有些慌乱失据。
说实话,搞阴谋诡计他是绝顶高手,但排兵布阵、带兵打仗他则是外行,论经验水平,恐怕还不如在谢光手下当过多年参军司马的李炤。
面对大兵压境的李江遥,劳剑华完全不晓得如何应对,以至于军令迟迟无法发出,前后两条战线都在茫然等待。
到了最后,还是包遇春被迫主动站了出来,表示希望能让他肩负起全面指挥抵挡镇疆军的重任。
然而,鉴于京口会战的惨重失败,劳剑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拒绝了包遇春的提议,仍旧让他指挥那新招募的九万兵马协防杭州,暂时不准其轻举妄动。
可以说,劳剑华的这个决定,等于是彻底放弃了叛军垂死挣扎的唯一希望,将后面整个战事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经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文武群臣商讨,劳剑华得出了一个结论:只要叶荣成能有机会把镇疆军挡在常州湖州以及太湖一线,同时包遇春将鲲鹏水兵限制在明州附近,总体上拖三个月到五个月的时间,晋军就有办法召集新的作战力量,扩充实力。
并且,帝都方向或许会出现新的变化,打乱甚至终结李江遥的南征计划。
战争局势无能为力,那就只好寄希望于政治局势。
因此,劳剑华决定选择把宝全押在李炳这个多疑敏感的帝君身上。
让帝都影响前线,让朝廷拖住镇疆军!
然而可惜的是,劳剑华错估了政治局势的威力,也完全不了解李江遥的心理。他更忘记了,镇疆军平叛,从来不是为了帝都朝廷,从来不会受李炳的影响和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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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遥,今天是八月十四,明天就到中秋,”徐友长指着挂在木架上的地图,兴奋地说道:“按照计划,中秋佳节,全面总攻。目前,三个集团和第十军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做好了进攻前的各项准备。明天这个时候,宣城、金陵、丹阳、明州,四处地方将会同时打响。”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劳剑华和李炤的好日子,眼看就要到头了!”
李江遥起身走到徐友长身旁,看着面前的地图,点头道:“是啊,敌人就快要完蛋了。没想到,叛军经营数年之久的南岸防线,居然一夜之间全面弃守。胆量士气崩溃如斯,还有什么余勇可言?”
“这也不能怪他们,”徐友长笑道:“咱们筹谋准备了那么久的时间,可谓厚积薄发。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山呼海啸、天崩地裂之势,换做谁来,也不敢直缨镇疆军的锋锐。也多亏叛军逃得快了,不然的话,前几天大战就早已打响,敌人至少伤亡十万以上。”
李江遥无奈的摇摇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徐友长眉毛一扬:“你自己的兵,你自己还不清楚?陆军的六支主力,憋了那么长时间,都快憋出毛病来了。一旦把他们全部派到战场上,让其放开手脚、痛痛快快的干,那就是三十三万虎狼!他们可是要直接吃人的。”
“你这话倒是没错,”李江遥微微颔首:“因为大江阻隔的客观影响,镇疆军的确许久没有发动全面攻势了。当年横扫西疆鬼漠、痛揍突厥铁骑的好汉们,这次终于等来施展拳脚的机会。”
他略顿了顿,继续说道:“友长,就目前敌我双方的战场态势来看,我估计宣城、金陵和丹阳,这三个地方的问题应该不大。每处城池,咱们都用两个军来伺候,即便是罗尼亚赫连雄亲自防守,恐怕也有些吃不消。我比较担心的,是明州方向,以及在顺利攻克三城之后,接下来常州湖州一线该怎么打。”
徐友长认真想了想,应道:“聂先增率队出发前,我曾专门叮嘱过他,明州之战,以袭扰牵制叛军为主要目的,不求攻城拔寨,只需乱敌阵脚。因此,我认为不必太担心第十军的情况,大不了,就撤回海上嘛。”
“至于你考虑之后在常州方向的作战部署,我有个想法,你看看如何。”徐友长伸手指着地图,仔细讲道:“叶荣成把他的二十八万主力全部堆在了太湖周边,显然是想利用那里复杂的水网地形,最大程度上限制我军铁甲骑兵和重装步兵的行动。所以,我建议三个集团顺利占领既定目标后,一边短暂休整,一边调整序列,改由杜建的第二军、熊云杰的第五军和段俊的第九军,继续向常州攻击前进。”
李江遥盯着地图:“那么第一军、第六军和第八军呢?”
徐友长答道:“第八军负责固守后方,确保渡江部队的侧翼安全,不要被从西面摸过来的敌人偷袭。第一军和第六军则分别向湖州、德清挺进,威胁杭州,吓死劳剑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