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声问道:“杀手招认了吗?受何人指使?”
“虎豹骑典军温赞。”石峰回答:“杀手说,他是温赞的部下,奉温赞的命令袭杀小婷。”
李汐冷冷笑道:“一个小小的六品典军,敢冒反叛大罪,杀害公主侍女?”
石峰道:“温赞背后肯定还有别人,只不过……我们在帝都没有执法之权,除非暗中密捕典军温赞,否则没办法从他身上继续追索。”
“那就密捕他!”李汐眉毛一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石峰顿时面露为难之色,解释道:“公主,温赞不同于寻常的军官,他是禁军虎豹骑,代表帝君。这样的行动,恐怕连帝都分部的大人也无权决定,必须上报玉陀罗大人。”
李汐犹豫道:“你们抓住了杀手,温赞很快就会察觉,难道不怕他跑了吗?”
石峰应道:“卑职已经派人在暗中监视温赞,跑肯定是跑不掉,唯一可虑的,是怕他畏罪自尽或者被人灭口,再次断了这条线。”
“我也有这个担心。”李汐沉声道:“眼下,净慧尼已经不知所踪,小婷成为我们手上唯一的线索,没想到。她也被敌人出手掐断。倘若温赞再出状况,香积寺的阴谋就会彻底变成悬案,永远不知道究竟是谁谋害我和沈烈了。”
说到这里,李汐想了想,忽然问道:“如果把杀手的事情告诉京兆尹府,让他们先出手控制住温赞,你觉得如何?”
石峰闻言摇摇头:“且不说京兆尹府有没有胆量抓禁军虎豹骑的人,单是如此打草惊蛇,反而会刺激对方再次出手,斩断温赞这条线。”
李汐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是时间紧迫,绝不能因为要请示情报司高层,就让线索再次中断。她美目含煞,问道:“温赞现在人在哪里?”
石峰一愣,答道:“在长林门外的禁军兵营。他属于中级军官,自己单独住宿。”
长林门,位于皇城与宫城之间,是太极宫六道宫门之一。这也是石峰怀疑京兆尹府有没有能力抓人的一个重要原因。要知道,皇城是被禁军守卫控制的,外人根本进不去,更别提你还想去抓人家的长官。
可以说,没有帝君的圣旨,擅自冒犯禁军,与造反无异。
然而可惜的是,李汐现在并不愿、也不能惊动李炳,因为这其中牵扯了太多人,以年轻帝君的多疑性格,恐怕还没把温赞怎么样,她与慕容雪、李江遥就要惹上更多麻烦。
“你知道温赞何时当值,在何处当值吗?”李汐继续询问有关细节,同时在心中默默盘算对策。
石峰认真回答道:“温赞原先是清剿营的人。整兵时,被选调加入禁军,后又成为虎豹骑。他的职分岗位在后宫,负责提点检校诸妃嫔的日常宿卫。暗探回报,说他每天都有巡视的任务,明日应该是在上阳宫那边。”
李汐喃喃道:“上阳宫?马芸芳那边?”下一秒,她忽然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那就说不得,要坑温赞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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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李汐梳洗打扮完毕,乘坐一顶暖轿进了皇宫。
她先去找了慕容灵,然后二人一并赴上阳宫,探望淑妃马芸芳。
这个时候,慕容灵刚刚为李炳生下了一个皇子,而马芸芳刚刚则身怀六甲。因此惠妃和汾阳公主一起前来探望,看上去非常合理。
马芸芳热情地接待了二人,尤其是慕容灵,马芸芳拉着她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这也难怪,皇宫中的生活太过无聊,好不容易来个朋友,自然感觉分外亲切。
李汐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借口屋里有些憋闷,想独自出去散散,欣赏一下上阳宫的美景,马芸芳性格本就爽朗,此时又正跟慕容灵讨论女工刺绣,于是笑着请公主自便。
李汐点点头,慢慢悠悠地晃到了上阳宫的花园里,四下闲逛张望。她自幼在皇宫中长大,对这里自然非常熟悉,过不多时,便寻到了一处暖阁。李汐留下一个贴身内侍,屏退了其余的内侍和宫女,抬步走了进去。
几乎就在她进入那座暖阁的同时,一个小内侍急急忙忙地跑进上阳宫外的禁军卫所,找到了刚来接班值守的典军温赞。
“温将军,淑妃娘娘有请。”
听对方这么说,温赞不禁微微一愣。按规矩,禁军侍卫不奉召是不能轻易进入后妃殿宇的,因此他忍不住好奇道:“娘娘找末将何事?”
小内侍应道:“娘娘正在跟惠妃娘娘闲聊,谈及了军旅中的一些典故,二位娘娘有些不解之处,想请将军过去问问。”
温赞闻言恍然大悟。他知道,马芸芳自幼在军中长大,最喜舞刀弄枪,而慕容灵是大将慕容雪的妹妹,估计也没少听兄长提过行军打仗的事情。二位娘娘准是为了什么话题分歧起来,所以想找个懂行的人去做个公断。
哎呀,这差事可不好办呐。无论讲什么,都不免要得罪其中一位贵人,真真是吃力不讨好。
不过,既然淑妃娘娘召唤,他作为当值的禁军管代,又不能抗命不去,因此,温赞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来,挥手让小内侍前头带路。
二人出了禁军卫所,一拐弯便进了上阳宫,朝着主殿那边走去。
谁料,路才走了一半,旁边的暖阁之中忽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呵斥声:“你是谁?有刺客!”
温赞听得清楚,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就在他犹豫之际,屋里又响起了一记瓷瓶破碎的动静。
这一下,他不再迟疑,连忙几步冲上台阶,一把推开了暖阁的大门。
没想到,温赞才一跨进暖阁,门后忽然窜出一个内侍,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腰间,同时低声喝道:“别动!”
温赞是负责提点检校的中级军官,因此不像寻常禁军那样身穿甲胄,锋利的刀尖直接顶在青色官袍上,只要对方手上稍微使点劲,自己小命就要当场呜呼。
他暗暗吃惊,嘴上急道:“怎么回事?你是何人?”
随着他的话语,暖阁的大门被之前那个小内侍从外面轻轻关上,同时暖阁的里间走出来一个人。
温赞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公主?”
李汐脸上带着冷冷的笑意,沉声道:“温典军,本宫听说,你是涿州人,对吗?”
温赞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怒道:“公主,我是帝君亲兵虎豹骑,你这是要干什么?”
李汐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冷笑道:“你老家还有哪些亲人啊?老母亲?弟弟弟媳?哦对了,还有你们温家的一根独苗,你的亲侄儿温成孝,对不对?”
温赞瞳孔猛然一缩,急道:“你究竟想怎样?!”
“本宫只想请你配合,”李汐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不然的话,你的亲族,一个也活不成。”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赞正欲迈步上前,没想到身后的那名内侍武功很高,空着的手直接扣住了他肩头穴位,令其一时动弹不得,而腰间的匕首也向前刺出寸许,轻松顶破了衣衫。
温赞半身酸麻,后腰也吃痛不已,顿时吓得不敢再乱动,只是嘴上急道:“公主,我的家人是无辜的,你莫要……”
“胆敢出手对付本宫,就没有谁再是无辜的了!”李汐粉面含煞,怒斥道:“温赞你想清楚,到底配合不配合?还是说你仍打算死硬到底,让我现在就取了你的狗命,然后再杀你满门?”
温赞真切地感觉到,汾阳公主绝不是在跟他说笑,连忙服软求饶:“公主恕罪,末将愿听吩咐。只是……不知道公主究竟要让我干什么?”
李汐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着:“到了现在,还跟本宫装糊涂?苗云志已经全部招认了!”
苗云志,就是禁军虎豹骑的士兵,温赞的手下。
一听这话,温赞心里立刻打起了鼓。他知道,今天肯定是没办法混过去了。
站在他身后的石峰将匕首又往前捅了一下,沉声道:“你只有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说话。我们根本不在乎你母亲和你弟弟一家的性命!”
温赞额头上渗出了细微的汗珠,他不断地咬着牙,暗自犹豫着到底该怎么办。
李汐见状冷哼一声,朝外面厉声吩咐道:“小羽,飞鸽传书涿州府!”
“且慢!”温赞终究还是没能扛住祸及满门的压力,颓然应道:“我招了,确实是我派人杀的公主侍女。”
李汐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喝问:“本宫用得着你招认吗?我要的是幕后之人!谁?到底是谁让你干得?”
温赞略微迟疑了几个弹指的工夫,然后神情复杂地看了汾阳公主一眼,嘴里挤出了两个字:
“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