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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炳心情大好,给慕容雪讲起了自己主持幽州军政以来的种种情况,包括接下来大军作战的部署方略,慕容雪明白,殿下这是希望他能尽早进入状态,为平定天下出谋划策,因此也听得非常认真,丁点儿细节都不敢错过。
讲到最后,李炳语气豪迈的说道:“尽管因为那两头怪物的行刺,导致我方还未出征便折损大将,但是,军将士们同仇敌忾,志气不减反增。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出兵南征,目前已经顺利夺取战略要地相州,开了一个好头!”
慕容雪也欣然道:“的确如此。相州地处金河漳河两条重要水路的交汇处,西临太行之险,东据平原之胜。掌握了相州,即可俯视中原两淮地区,又能扼守河北门户,乃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宝地。”
李炳微微颔首:“所以啊,本宫决定,就以相州为支点,兵分两路行动。三十万主力大军为一路,分别进攻汴州、豫州、陈留、荥阳等地,面封锁谢光东进之路,防止他逃回兖州的老巢。待这些地方尽入本宫之手,就集中兵力,攻打虎牢关,然后兵逼洛邑。另外一路,大约五万人马,向南占领颍川郡,设立针对淮阳方向的战线。”
沈烈在一旁补充道:“江南道、剑南道、黔中道和岭南道的各路府兵已经开始陆续奉命出发,前往荆襄一带集结。朝廷从益州送来的消息称,此次荆襄地区汇聚的军队,将会超过五十万人的规模。目前,暂定由上柱国、安平郡王李成林担任统兵元帅,行军大总管一职则让剑南将军马洪杰兼任。另外,水军大都督包遇春已经接到命令,正在从东疆阔海返回圣唐的路上,六千艘精良战舰和八万水兵,将会分成多路,封锁金河与大江等重要水系,协助平定叛军!”
慕容雪忍不住兴奋道:“居然有这么多的兵力?那可真是太好了!安平郡王乃是皇室贵胄,对朝廷的忠心毋庸置疑。包大都督和马将军也都是我朝名将,有他们坐镇,打仗的事绝无差错了。”
“本宫对这个局面也颇感安心。”李炳微笑着说道:“只是目前还有两个问题,正好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请殿下明示。”慕容雪拱手一揖,朗声应道。
李炳先是看了沈烈一眼,然后说:“第一件事情,是关于本宫登基之议。帝都不幸陷落,皇叔英勇殉国,此乃我圣唐八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惨剧。诸位大臣,包括沈卿在内,他们都认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希望本宫遵循先皇的遗诏,立刻继位称帝。”
沈烈拱手:“殿下,微臣当初奉旨离开帝都前,先帝曾明确交代过,一旦帝都有失,他老人家为国赴难,我们就必须立刻将传位诏书明示天下,拥戴太子登基,以稳定圣唐皇朝的根本。天下纷乱,只有早定尊位,才能凝聚人心。”
李炳默默无声的点了点头,旋即看向慕容雪,示意他讲讲自己的看法。
慕容雪思索片刻,开口道:“臣认为沈大人和众位大臣讲得有道理。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唯有确立新君,方能统摄倾国之力,扫荡寰宇。只不过……臣觉得,现在继位的条件并不完美。”
“哦,那你说说看,条件何以不完美呢?”李炳饶有兴致的问道。
慕容雪侃侃而谈:“殿下,咱们有先帝遗诏的圣命,有益州朝廷的支持,有国将士和黎民百姓的拥戴,您作为储君,履行圣教盟约,继承帝君皇位,实乃众望所归。然而,眼下圣唐并非太平盛世,而是烽火乱世,不仅外有敌寇,而且内有叛贼,这个时候登基,臣认为还缺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为帝君者的勇气和担当!”
李炳目光中光芒闪动,紧紧的凝视着慕容雪,示意他勇敢的说下去。
“对帝君而言,何为勇气和担当?”慕容雪继续道:“天下太平时,能克制一己私欲而不损民力,能背负平庸之名而不伤国本,哪怕是被后世史书嘲笑,也不妄自胡为,这就是帝君的勇气和担当;而到了天下动荡之时,无惧艰辛、不畏苦难、率领军民死战到底,就是帝君的担当和勇气!”
“说得好!”李炳一拍桌案,喝道:“依此标准,皇叔是真真正正的好帝君!”
沈烈向来都以心性刚硬、冷酷无情著称,可是此时却早已热泪盈眶,他努力控制着喉结的肌肉,尽量避免哽咽:“慕容将军,你讲得很对,先帝正是这样的人。不过,沈某还是想请教你,所谓的条件既然是指为君者的勇气和担当,那我们又该如何展示给天下看呢?”
慕容雪目光坚定:“很简单,帝都东都,必取其一!”
“本宫明白慕容雪的意思了。”李炳站起身来,对在场众人朗声说道:“作为圣唐的新帝君,如果连夺回自己皇都的志气都没有,而是选择在别的地方草草登基,那还有什么资格说身上流淌着李氏皇族的血液?还有什么脸面去号令国军民?还怎么敢取信于天下?”
慕容雪点点头,郑重的说道:“殿下,臣正是此意。您确实可以凭借先帝的遗照,在邺城登基、在幽州登基,或者在相州登基。但是同样的,反王李炝也可以在淮阳自封伪帝,甚至叛贼谢光也可以不顾天下人的唾骂,黄袍加身、沐猴而冠。我们与他们,不应该只是道统上的差异,更应该是道义上的不同。只有夺回皇都,才能真正做到天下归心!”
李炳同样郑重:“好,你讲得通透,本宫听进去了。诸位爱卿,本宫在此立下誓言,并昭告天下,一日不重夺东都,就一日不登基称帝!”
众大臣见太子竟然如此坚毅决绝,尽管仍旧觉得应早日名正言顺才好,但心中却也不禁感佩。大家知道再多说无益,于是纷纷拱手应道:“臣等遵旨。”
李炳轻轻的摆了摆手,然后又对慕容雪说道:“登基的问题是第一件事,咱们到此说罢。至于第二件事嘛,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他略微顿了顿,转向沈烈说道:“这是你们逆鳞司刚刚送来的情报,还是你讲吧。”
沈烈道声遵旨,然后对众人不紧不慢的介绍道:“诸位,事情是这样的。据暗探回报,就在数日之前,一直驻扎于洛邑南边伊川郡的玄甲军一部,突然开拔出发,朝着东南方向的汝州运动。敌人这个举动很不寻常,我们想了各种办法,到现在仍然没能查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
旁边的一名将领略感疑惑:“确实很奇怪。玄甲军是叛军的主力,他们的动向往往能代表谢光的战略目的。忽然往汝州去,难道是要跟淮阳王开战吗?”
汝州位于洛邑南边,往东不远便是淮阳王李炝的地盘,而继续往南走,则是朝廷援兵即将集结的荆襄地区。
玄甲军不去防备荆襄一线,反而冲着李炝去,的确古怪。
另一位将军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依我看,谢光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建立南部防线,阻止勤王大军北上与我们会师,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老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很不寻常嘛。”先前的那位将军说道:“若要构筑抵挡朝廷大军北上的防线,他们应该直奔南阳郡才对,那里临近荆襄,地势险要,更利于防守。而汝州呢,根本不在大军北进的路线上,谢光身经百战,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呀。”
慕容雪也同意道:“没错。自古以来,防备荆襄,必取南阳,玄甲军奔汝州而去,应该不是为了这个原因。”
“本宫也是这么想,不过……”李炳思索道:“这个时候谢光要对付淮阳王,道理上又有些讲不通。”
沈烈微微颔首:“谢光现在腹背受敌。他的西面,是态度难测的突厥军,东边和南边则正被我们逐渐合围。要么死守东都洛邑;要么尽快东进、逃回老巢兖州,要么就冒险强渡金河,暂时避开中原这个是非之地,躲入三晋地区或是更远的云中郡。但不论怎么选,他也不应该挑这个时候去招惹淮阳叛军。”
“嗯……诸位大人,谢光会不会打算与李炝结盟呢?”一位上了年岁的文官试着说道:“毕竟都是叛贼,他们报团取暖也是一种选择。”
慕容雪闻言笑了笑:“楚大人,依我看,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的。倒不是说他们一定不会勾结,而是如果真的要结盟或者已经勾结在了一起,就绝不会把主力部队派到靠近盟友核心区域的地方,那是犯忌讳的举动,很容易引起对方不必要的误会。”
沈烈表示同意道:“玄甲军忽然抵近两淮地区,怎么看怎么不像善茬儿,我若是李炝,非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力备战不可。”
李炳剑眉紧锁,喃喃道:“这么看来,谢光真是准备对淮阳王动手了?”
“就以目前的形势而言,我军随时会突入中原,进占虎牢关以东的城市,”慕容雪为李炳分析道:“紧要关头,谢光没理由把精锐兵力抽调到远离核心战场的东南方向。汝州那边可进攻的目标只有淮阳王!”
他略微停了一下,接着一字一顿的说道:“殿下,如果臣没猜错的话,此时此刻,在玄甲军内部肯定发生了我们尚未得知的巨大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