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着车迟服的李江遥端坐在马上,立于整个骑兵队伍之中。他点了点头,沉着的说道:“好,马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啦。现在立刻去队伍后方原地待命,不要跟我们一起进城。”
化妆成车迟老将的马木连忙答应一声,当即调转马头,往整个队伍的后面驰去。接下来激烈大战即将全面爆发,马木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留在这里也完全帮不上什么忙,反过来还需要将士们另外分心保护,成为大家的累赘。
待马木跑远了,李江遥转头看看左右,徐友长、霍丽娅、杜建都冲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投入战斗。李江遥从容一笑,把手里的马鞭朝前面猛地一挥,朗声喝道:“入城!”
由水杉守备军的前军、左军和右军抽调精锐力量所组成的三千铁甲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起步向色当城门开进。
随着队伍不断向前,那个阴暗深邃的城门洞离得越来越近,李江遥忽然记起了水杉的小北门。想起当初格尔翰进攻水杉城时,负责偷袭北门的马匪被他设计诓骗进城,半路突然遭到守军拦腰截断,然后惨遭屠戮的可怕景象,李江遥的手心里禁不住微微的冒出汗来。
倘若楼兰军如法炮制,也给他来上这么一招,那一切可就呜呼哀哉了!
三千精锐是他最宝贵的战士,一众部下都是水杉守备军的核心领袖,一旦中了楼兰人的埋伏,陷入四面重围,恐怕没有几个能活着离开这里,而他辛辛苦苦经营的西疆火种,就这么一下子彻底熄灭。
想到这里,李江遥暗自担心起来,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定下的这个作战计划,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边走边朝着城头观望,只见站在城上的楼兰军一个个神色平静、毫无异状,甚至不少人的脸上还显得有些呆滞麻木。他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张望着李江遥他们,眼里丝毫没有任何杀机。而更多的楼兰士兵,则根本不关心正在入城的骑兵队伍,依旧自顾自的聊天笑闹。
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感觉不安。
短短百十来步的距离,李江遥走得分外揪心,好几次都差点要出声喊住前头的人马,让他们赶紧掉头后撤。但是理智又一次次的告诉他,驻扎在色当城的楼兰军绝对不可能提前知晓他们的行动,麻痹大意绝不是装出来的。而对于水杉守备军而言,这是极为难得的战机,必须把握住才行。
还是那句话,为了胜利,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
眼看着整路骑兵无惊无险,全部顺利进入色当小城,李江遥一个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大军入城,胜负之数就再也由不得对手了,主动权已经被水杉兵马掌握在了手中。
李江遥眼中射出凌冽的光芒,无声的示意手下:随时准备行动!
此时,一小队楼兰兵快步迎到骑兵大队近前,他们是负责领路的向导,准备引领车迟友军前往城内的军营休息。而之前城头上的那位楼兰指挥官,这会儿也快步走了下来,四处东张西望,寻找着刚才喊城门的马木。
“你瞎瞅什么呢”李江遥冲着指挥官冷哼道:“我是带队的主官,车迟国王格尔翰殿下的四大猛将之一,花里胡哨将军。有什么事找我说!”
楼兰指挥官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厚着脸自称“猛将”的,不过他也不敢露出怠慢的神情,赶紧上前施礼道:“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花里胡哨将军,久仰久仰。末将是楼兰国第五军第七旅副统制,默克逊。请问将军带兵到此,有何公干呢”
李江遥不屑的撇撇嘴,语气傲慢的应道:“本官奉突厥圣殿亲王的将令,率兵追捕残余敌军。今天恰好路过这里,打算稍事休整。你们这儿有没有好酒好肉啊有没有漂亮姑娘啊赶紧给老子统统准备出来!”
“有有有,”楼兰指挥官连连点头,讪笑道:“什么都有,保证将军您满意。不过将军大人,您能否给末将看看军令,我们也好登记。”
李江遥把眼一瞪,怒道:“看个屁!你有什么资格看突厥亲王签发的军令我这里有两个大耳光,你想不想看他姥姥的,色当本来就是车迟国的城镇,却一直被楼兰占着,这也就算了,现在我们来自己的地盘上吃饭睡觉,你居然还敢叽叽歪歪想打架吗”
趁着李江遥跟楼兰指挥官默克逊吹胡子瞪眼耍威风的当儿,杜建等人纷纷下马,一边装作活动酸麻的腿脚,一边有意无意的往城头上走去。
而徐友长和霍丽娅则仍旧端坐在马上,准备随时率领骑兵发动冲锋。
默克逊并没留意到杜建他们的举动,只是被眼前这位花里胡哨将军一通臭骂,心中虽然万分恼火,但也只能先忍下这口恶气。他倒不是怕了车迟国,只是不想无端与车迟军爆发冲突,出现不可收拾的流血事件。出于这个想法,默克逊尴尬的笑了笑,连忙自己找台阶下:“将军请息怒,方才的确是末将莽撞了。查验军令的事,等您见了我们总指挥再说也不迟。这样,咱们还是先到城里的军营歇歇脚,车迟弟兄们一路辛苦,辛苦。”
李江遥见他不再纠结军令勘验之事,鼻子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你头前带路吧。”
默克逊点点头,连忙招呼带路小队在前面开道,自己也跨上战马,殷勤的陪在李江遥旁边,一起前往军营,顺便回答这位花里胡哨将军各种不着边际的问题。
不过,默克逊越走就越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虽然大家为了沟通方便,在交流的时候都没有使用本国本族的语言,而是说着西疆通行的圣唐话。但是花里胡哨将军明显长着一副圣唐人的面孔,这在以鬼漠马匪为前身的车迟军队之中,绝对是非常少见的。
他忍不住又转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车迟骑兵大队,赫然发现队列里的战士,同样夹杂着不少圣唐人,心中不由得感到更加疑惑。
李江遥此时察觉出默克逊好像生了一心,于是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又开口问道:“你刚才提到你们的总指挥,这色当城的总指挥是谁啊楼兰在这里有多少驻军”
“啊您说总指挥吗”军官回过神来,下意识答道:“是我们第七旅长的正统制,苏昆大人。驻军有一千人。不过,昨晚色当忽然来了突厥的两个骑兵千人队,说是准备前往盛玉关那边的南大营换防。所以,不好意思,花里胡哨将军,现在城中恐怕没有足够的营房可以安置贵部,只能先凑合挤挤了。”
李江遥一听说城中竟然还有突厥军,心中不禁暗暗吃惊,表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紧跟在他身后的霍丽娅闻言同样大感意外,略显错愕的盯着那楼兰军官。军官此时似乎有所感应,也转过头去,恰好与霍丽娅四目相对,突然间,他讶异的惊呼道:“咦你……你不是楠花郡主吗”
李江遥眼见霍丽娅暴露了身份,却毫不惊慌,仍旧从容的笑道:“之前不都告诉你啦,我是花里胡哨将军,手下当然得有几个叫作什么花什么叶的郡主公主啦,你说这难道不是正常吗”
说罢,仓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星落刀。
楼兰军官吓了一跳,脑子里却还在琢磨李江遥这番胡说八道究竟是什么意思,下一秒,他眼前白光一闪,整个人顿时翻落下马。
直到楼兰军官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的嘴里才问出了那句“啥意思呀”
此时此刻,整支骑兵队伍正行进在在从城门通往兵营的主大街上,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众多。有不少看热闹的本地百姓,夹在道路两边,垫脚探头的围观入城的大军,丝毫不知危险已然迫近。
楼兰军官这边刚一落马,霍丽娅那边便已经持刀在手,大声喝道:“动手!”
一声令下,将士们立刻展开行动,对着引路的楼兰士兵大开杀戒。色当只是个小城镇,城里也就只有这一条主干道热闹繁华,军队当街出手,立刻惊得周围人群连声惊呼、抱头乱窜。
一时间,色当陷入大乱。
杜建等人远远接到信号,也立即在城上发动了突袭,转眼便将毫无防备的楼兰守军打得鸡飞狗跳。
只用了片刻功夫,水杉战士便把街面上的楼兰兵收拾得干干净净。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将士们连刀上的血还没来及擦掉,就听见大街的另一端骤然响起了沉闷的马蹄声。
突厥骑兵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