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影挠挠头，若是王爷知道是他放进去的人，估计又要骂他了。
“你放心，若是王爷问起来，我只管说是我自己要进去的，倘若王爷怪罪下来，所有罪过，我一力承担，绝不拖累你。”
她眸子亮晶晶，说得一脸认真。
聂影叹了一口气，终于松口，嘱咐道，“进门后，你说话一定要三思，王爷如今心情不佳，若是惹他不快，咱们整个王府又要遭殃了。”
陈婉月掩唇轻笑，眸子中带着点点戏谑，“你这话说得巧妙，敢情王府这两日气氛还算不错”
聂影不好意思，“小人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要提醒一下公主。”
“我明白，多谢。”
她屏退众人，亲自将篮子挎在手上，轻轻敲了两下门。
里面没有回应，她乖乖候着，也不多敲。
聂影在不远处看着，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良久，里面才传来声音，“进来。”
陈婉月把门一推，一股带着幽香的暖气扑面而来。屋子里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案桌，两张太师椅，剩下的全是书柜，一排一排，密密麻麻都是书。
萧庭晏正伏案写着什么，听见脚步声，难得抬头看了一眼，瞧见是她，眼底并没有多少惊讶，继续低头沉溺于书海。
陈婉月也不恼，好似进了自己家里一般，颇为放松地将手里的篮子放下来，打量了一圈，见他面色没有什么不妥，才试探着开口，“这么多书，王爷可是想要累死自己不成”
这两日，说他从来没有出过书房一步也并不准确，因为他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潜入唐筠凝的院子，只为了在窗子外面听听她的声音，或者离得远远的看她一眼。
那院子里这两日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分外压抑，夜半无人时，还常常能听到下人的哭声。
“她眼下精神不定，又没有良医，我只能……”
说到这里，他猛得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一眼，“你是不是有法子。”
瞧着他这两天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凹陷下去的脸，还有眼底的乌黑，仿佛两天老了十岁。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忍让他再失望，“我有些法子，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快说。”
他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几步跨过桌子，来到她对面，一双眼睛求知若渴地看着陈婉月。
“总不能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看他一眼，从他带着精光的眼神中便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眼下他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当年只听师父无意中提过一嘴，事过多年，也就只记得其中的只言片语，只是不忍心将他眼底的火花浇灭。
深吸一口气，她面色镇定地开口，“我只记得师父曾经说过，眼下出来的是她潜藏起来的那个灵魂，若是想要将她原来的灵魂释放出来，便需要给她强烈的刺激。”
“刺激”
萧庭晏若有所思地颔首，“你可还记得是什么样的刺激”
“比较强烈的，她以往最在乎什么，便给她看什么，”陈婉月越说越没有底气，心里隐隐有种在误人子弟的感觉。
只是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还能让萧庭晏有些精神。
“她最在乎的东西毁灭给她看”
她点头，“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师父是这么说的，不过他老人家如今云游四海去了，整日里到处跑，我也找不到他，若是他在的话，定是会有法子的。”
面上越是镇定，就说明她心底越是没有谱。
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汗，她偷偷打量了一下萧庭晏的脸色，见他一脸认真地思索，心里有些愧疚。
“王爷，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你啊，先吃饱了饭再来想，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吃饱了才能想出来法子。”
她说着，将篮子里面的盘子端出来，递到萧庭晏面前。
萧庭晏看着里面的饭菜，默默拿起筷子，这还是头一回在唐筠凝醒过来之后没有将饭菜掀起来。
聂影若是见了，定会感动得泪流满面。
“王爷……”
说曹操曹操到，聂影急匆匆地跑进来，面色慌张地张开口，见萧庭晏正欲吃饭，便硬生生将喉咙的话咽回去。
“可是王妃又出什么事了”
萧庭晏放下筷子，逼问道。
“王爷，”聂影有些后悔自己进来，他还是难得见到王爷能用饭，“并非是什么大事，您先用饭，不着急。”
“说！”
萧庭晏面色凝重，语气加重。
“是王妃她……绑了云雀，说是要……要沉湖。”
一句话，聂影磕磕绊绊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说完整。
陈婉月面色一沉，袖笼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就算是另一个灵魂，这个灵魂也承担了太多的罪恶，若是唐筠凝的灵魂能够看到她亲手做下了这些事，恐怕更没有冲破枷锁，掌控身体的毅力了。
正在想着，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萧庭晏身影微微晃动，挣扎着准备出门，连忙拉住人。
“王爷……您先吃两口饭再去。”
“不行，她的手上怎么能沾满鲜血。”
他执意要往外走，任谁也拉不住。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让唐筠凝干干净净的。
陈婉月愣了一下，随后也跟上来。
萧庭晏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多谢。”
“你同我还客气什么，咱们都是多年的朋友了，”陈婉月说起来朋友两个字的时候，竟然感觉心里出奇得轻松，她如今已经是真的放下了。
“这云雀，是什么人”
“是她的陪嫁，也是从小到大一直跟着她的婢女。”萧庭晏声音沙哑。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若她眼下也能透过眼睛看见，透过耳朵听见。明白自己做的事，确又无能为力，她该多么痛苦啊！
她明明是一个再善良不过的人，如今却要杀了自己的婢女。
唐筠凝倚着椅背，目光一直盯着院门，瞧见萧庭晏风风火火进来的时候，她嘴角勾着一抹冷笑，好似知道他会来，一直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