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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团弥开数里的香云中,有簪珥华服的鲛人男女被滚滚水浪托身,手捧彩匣,姿容美丽。
数千高大水族甲士持戈荷戟,着水犀甲,戴凤翅盔,阵列森严,闪着冲天的豪光。
而当中有质若兽者,有喙若鸟者,形貌稀奇百怪,姿态各异,并不刻意要显出无缺人形。
其凛凛威风,飘飘杀气——
一派威声震野,着实声势不小!
而在陈珩目光视向,却是端坐在罗盖车中,一个身量矮小,腰间悬着紫金玉牌的老叟。
此老倒也并不遮掩自身的异状,叫人一见,便知是妖族精怪之流,其天庭亮而且满,长须飘飘,垂至了双膝,几乎及地。
而脊背微躬,却是负着一个大龟壳,颇有些滑稽之相,叫人忍俊不禁。
“……”
陈珩视线在那具龟壳上短暂定了定,又不动声色移开,心下却是感慨。
因修行《周原秘本龟卜》这门占验法的缘故。
他对于龟甲的品相倒也不算一无所知,多少存着些了解。
那老者身上的龟甲颜色黄白明润,并不昏黑、黑沉,色夺琉璃,光射金玉,显是真正灵龟之属。
但除去色泽外,这龟甲品相,却是又有“王侯将判”四类的高下之别。
板下近首,有二文抱首而斜出,名为冲天,是之谓“王”。
其左右甲中各有一眼,名之为“侯”。
左有眼而右无之者曰“判”。
右有眼之而左无之者曰“将”……
那老者身上龟甲颜色鲜亮,且种种纹路又恰了应了“王”相。
着实是一桩不折不扣的异宝!
要胜过陈珩手中的那面千年灵龟甲壳不知凡几!
而很快,那片香云便到了近前。
龟甲老者笑眯眯纵身一跃,在跳下了车驾后,其先是道明身份来历,言说自己乃是龙宫专司招待外客的使节,俗名田应。
诸修在选婿法会期间,都由他来照看,无论大小之事,只管询他田应便是了。
而在一番嘘寒问暖,说了些场面话后。
田应接着又大手一挥,那些美貌的鲛人男女便驭着水浪,越众而出,款款来到了峰头诸修跟前。
将手中匣盖掀开,露出了当中被彩绸托底之珍物。
“这丹丸……是三五妙灵丹?”
陈珩看了一眼,琢磨片刻,问道。
他面前的鲛人少女身量娇小,双目圆润清澈,穿着一袭曳地的明丽宫裙,甚是盈盈可爱。
这时听得陈珩问话,鲛人少女大胆抬头看他一眼,随后脸颊上不由自主泛出一缕红晕。
但她也并不低下头,而是又细细打量几遍,好似要将陈珩模样牢牢记住。
等了片刻之后,她才将头用力点了一点,赧然笑道:
“客人好眼力,这正是三五妙灵丹!”
陈珩闻言颔首,将彩匣收入袖中,赞道:
“居然以此丹来做见面礼,龙宫果真富庶,实是客气了。”
三五妙灵丹倒并非什么增进功行的元丹,乃是一味疗伤圣药,效用非凡。
因此丹可谓是水中之珍精集成,不少药材都是生长于深海的凶险之处,陆洲难寻。
所以产量倒也稀少,哪怕在玉泉仙市这等地界,也并非时时都有货,短缺了也是常事。
需知道人之间斗法,难免会有伤损。
纵一时未显出什么端倪异样来。
可日积月累下来,待得日后再清晰察觉了,那时却已是躯体伤残,以至于会影响到根基,都不乏可能。
不过若有此丹傍身,将其吞食入腹,化去沉疴痼疾,倒是轻而易举,并非难事!
眼下场中足有数千修士。
人手一颗三五妙灵丹,也并非什么小数目。
龙宫的这番手笔,可是着实不菲,令得陈珩也不禁感慨……
此时在香云中,见诸修在收下三五妙灵丹,大多眼中都是有一丝满意之色。
田应也是微微颔首,大手一挥,笑言几句后,便也领着诸修寻了居所宿下,各自修整歇息。
……
……
同一时刻。
东海龙宫。
自听得了田应那队人马奏出的钟鸣鼓响声后。
重重琼楼阙宇间,一个头生龙角,气度英武谨严,身着华美杏黄袍服的俊美男子也是若有所思,将手中文书缓缓一放。
抬起金瞳,便朝殿外视去,将目光投向无穷远处。
直至得田应将诸修纷纷带回客舍安歇,安排停当了。
他才将眸光缓缓一敛,莫名笑了一笑,对阶下的一个灵龟化形的少年道:
“田仪,你父田应倒是舍得出血,我分明只是拨了妙气丹给那些外修,你父却自掏袖囊,拿出了三五妙灵丹来做人情。
我竟不知,你家何曾如此豪富了?”
听得此言。
在玉阶之下,一个面容憨厚的少年忙俯身拜倒在地,笑道:
“龙君特命主上来筹措这一次的选婿法会,可见主上实是深得龙君器重!而家父知晓后,自是欣喜若狂,立誓要为主上分忧,将此事给办得漂漂亮亮!
些许钱财又算什么?便是倾家荡产,只要能让这些陆洲修士承情,记下主上的大名,家父也是甘之如饴,无怨无悔的!”
这话说得倒是漂亮,男子点了点头,一笑道:
“你父有心了,知晓我在同诸位兄弟争宠,特意来为我分忧了……只是过分讨好那些陆洲修士,倒是不必!
我龙宫自有规章法度在,若是要等他们承情来助我,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且怕也见不了什么成效。
就此打住,不可再为!”
田仪闻言连连叩首,口中应是。
而此刻见男子此刻放了手中文书,得了空暇,心情也甚是不错模样。
田仪犹豫再三,还是道出了一桩苦事:
“主上,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一刻钟前,小奴接得一封飞书,上面言说,有人欲往龙宫来拜访来主上……”
“拜访……”
男子本是面上带笑,但见田仪神色扭捏,也猜出了什么来,瞬时皱眉,语气微微一变:
“那头青鸟又来了打秋风?她不是已数年都未见行踪了吗?怎一露面,就是到龙宫来?”
“……”
田仪有苦难言,只叩首而已。
而不等男子再做喝问。
又是几个金瓜力士仓皇奔入殿中,拜倒阶下,无奈道:
“十四皇子,那胖鸟方才突然现身,我等不好过分伤她,倒是让她闯了进来,她如今正叫十四皇子前去见她,言说有一桩关乎性命的大事相商……”
“大事?她一个打秋风的,能有什么大事!愈发不知礼了!”
男子将眉挑起,不屑冷笑一声。
但想起青鸟背后的那个主人。
他还是将语声微微一缓,迟疑片刻,无奈道:
“走罢,领我前去,看这蠢鸟到底又有什么花样……若还是胡搅蛮缠,就休怪我就剥了她的皮,乱棍打出!”
几个金瓜力士闻言连忙站起,忙当先领路。
未多时,一行人便浩浩荡荡来到了一座制式恢弘的水晶宫前。
男子冷哼一声,拂开跪迎的女侍和宫人,踏上长阶。
而他只将眼往宫内一看,便是满目的珍肴堆叠,高高摆在了玉案上,还有不少酒水佳酿,异果奇蔬,香气勾人心脾,弥了满室,实在豪奢非常。
此刻听得了动静。
在玉案后,一个圆胖如小猪的青衣女童也是抹了抹油汪汪嘴巴,自杯盘碗盏间艰难探出头来。
她一见十四皇子,便嘻嘻一笑,热切伸手招呼道:
“表哥,你来了呀!赶紧上来一起吃席,我都等你好久了!”
男子闻言脸色一黑,心下暗骂一句:
“乱攀亲戚!谁又是你的表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