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日晚间。
醉仙居里,长沙名医张慕面露难色,连连推辞。
“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告辞告辞,老夫先行告辞了!”
区星横说竖说、苦劝无果,直气得自己邪火上涌。气头之上,区星索性也不装了。他瞪了魏延一眼,回过头来,冷哼一声威胁道:“哼,张良工,你莫要觉得,这蛮子开的店,是想来便来想走边走的罢!”
“修常,看顾好张良工。张良工若是走出醉仙居,就把他的腿敲断再搬回来。”
“你!”
“唯。”
“长寿叔,给张良工预备一间上房,好吃好喝招待好他。”
“唯。”
“你”
“你什么你
还是当恶人好啊,一通输出后,区星戾气消散,浑身舒坦。
“张良工,好好待着罢,莫要敬酒不喝喝罚酒。修常,待会记得请张良工到雅间饮宴娱乐。”
“唯。”
“魏郎,”区星瞥了魏延一眼,“这位,是骗过来的”
“然也,”魏延脸不变色心不跳,颔首以对,“还有三位良工,正由阿续等正护送在途,预计明日午时到达。那三位,也都是骗过来的。”
“魏郎好手段啊,”区星面无表情,轻轻鼓掌,“怎么骗的”
“以新任县令董公因水土不服,体感不适,故而重金求诊的名义骗过来的。”
“为何如此呢不是说好用县衙举办中秋古稀宴,拜请高明医者提供保障的名义,去邀请诸位良工的吗”
“延等以此名义,先行邀请了罗县本地的两位名医,但都被婉言拒绝了。从两位医者拒绝延等的只言片语来看,或是担心古稀宴上的老人年岁太高,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药石难救,会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出罗县后,往邻县再邀请名医时,延便换了说辞。如此,终于请到了四位愿意应邀的良工,不负区君所托。”
“呃”
区星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后,方才说道:“拂钟无声,应机立断。魏郎,干得不错。”
“举手之劳,何足区君挂齿。”
“走吧,张良工那边,估计差不多也安顿好了,我们饮酒去罢。”
“区君请。”
“张良工,后日来醉仙居宴饮的老人,其不畏路途颠簸,身子骨都是很硬朗的。”
“阿三。”
区星伸手,示意侍者将后日的菜单递给张慕过目。
“张良工请看,醉仙居准备的吃食,以软食、半流质食物为主,瓜果等皆会切成小块,再有鸠鸟护佑,当不会有老人噎食。”
“请张良工过来,只是为了以备万一。良工大可放心,若真有万一之事,治好了,是良工之能。没治好,责任醉仙居一力承担。毋须多虑。”
“哼,”粗略看过后,张慕将竹简扔到一旁,“你这蛮子,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七老八十之人,如有意外,生死难料,你这酒舍又如何能担得起责任”
“少君,”区康朝区星拱手说道,“如此,要打断他的腿吗”
区星哑然失笑,一旁的区乐插嘴说道:“修常,你好不晓事。张良工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喝酒,又没有跑出醉仙居,打断他的腿干嘛。出言不逊,掌嘴便是。”
“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区星将酒杯往案上重重一顿,“你二人,竟如此无礼,对张良工出言不逊。速速罚酒一杯,向张良工赔礼道歉。”
“唯,”区康、区乐对视一眼,双双举杯,“小子无状,还请良工恕罪见谅。”
“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起蛮子的恶名,张慕虽心中有怨,却也不得不从心举起酒杯虚应一二。
“咳咳咳”
蛮子的酒,比张慕日常饮用的自酿醴酒要烈得多。闷气一口闷酒的他,被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良工”区星关切的问道。
“此为何酒”
“回良工,此酒乃是玉液坊之新品,名唤湘水谣。是取湘妃竹之青叶酿造而成。”
“哼是美酒,也有美名。”张慕示意侍者再给自己满上一杯,抿上一口后,他闭眼一边回味一边摇头说道:“就是不知,后日呛死几个老人后,这酒还美不美了。”
“多谢良工指点。”
“哼”
区星顿首致谢。抬起头来后,他吩咐侍者道:“阿三,速去通知长寿叔。后日古稀宴佐餐之酒,全数更换为醴酒。如董公等需要烈酒助兴的,另行再上。”
“唯。”区老三俯身行礼后,快步退出了雅间。
“张良工,”区星双手举杯,“良工指点之恩,星没齿难忘,请再受小子一拜。”
“哼”
醴酒的酒精含量,一般不会超过度。喝惯了醴酒的张慕,在度的湘水谣面前很快就败下阵来。几杯酒下肚,初时只是鼻孔出气,哼来哼去的他,渐渐的话也多了起来。
“你这蛮子,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七老八十之人,自知时日不多,贪生惧死者,或讳疾忌医。本来无事,参加各寿宴,见到一旁候着几个医者。心里头觉得晦气,无病也气出病来了。砸了你这酒舍招牌倒不要紧,可别连累坏了老夫的名声!”
“呼呼”
张慕显然是喝多了。吐槽完毕,竟趴在席案上打起了呼来。
区星皱着眉头挥手,示意侍者扶张慕回房休息。
“区君。”
瞅见区星眉头紧锁,自认豪爽的魏延看不下去了,他举杯相敬。
“这庸医胡咧咧几句,有何要紧,区君何必做小女儿姿态呢。”
“不不不,张良工所言有理,是我先前疏忽了,未曾考虑到这一点。”
“始食肉者,先食乾肉;始饮酒者,先饮醴酒”——《礼记丧大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