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来了。”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将寂静打破。
大夫拎着药箱，看到萧让就问：“看脸？你不是上过药了？”
“不是。”黄先生立刻道，“您给他看看，这孩子刚才惊马不是，惊驴了，吓到了。”
大夫有些迷惑，惊马他知道，惊驴是什么，驴子也能被惊？
他给萧让看了一下，确实有些惊悸之症，不过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大夫感觉有些奇怪：“我看他脉象，之前应该是很惊险的，你们是怎么将人救回来的？”
众人就齐齐看向林姜。
林姜：“……”
大夫眯了眯老花眼：“小公子，是你救的人吗？”
林姜：“我是女孩子。”
大夫从善如流：“小小姐。”
“也不算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大夫好奇。
林姜自然不会原话复述，她淡淡道：“过去几十年，你可能会忘了你爱的人，忘记撕心裂肺的痛感，但严重社死的画面，将会不经意在某个午夜梦回来找你。”
只要社死过，就会被记忆反复‘鞭尸’。
声音平淡，神色自若，林姜在心里暗暗满意，人设维持的不错。
也确实不错，但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现在是个小孩子，顶着一张包子脸，说着这样的话，固然会觉得有道理，但同样会觉得……小毛孩年纪不大，还挺喜欢装深沉。
大夫此刻就是这种想法，他嘴唇蠕动，欲言又止半天，还是没能忍住笑意。
人小鬼大。
心里闪过这四个字，大夫藏住笑意，夸了林姜一通，然后就见小姑娘虽然竭力保持冷静，笑意还是从眼里流露出来。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
萧让被萧家的人接走了，那只驴子也被平安弄走，学堂里重归寂静。
新生班里，黄先生站在台上，眼睛扫过底下一张张脸，最终目光停在最喜爱的弟子脸上：“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先生，我知道错了。”章念安站起身，很果断的认错。
黄先生噎了一下，看他：“你知道你错了什么吗就道歉？”
章念安很确定道：“学生不该吓唬萧让。”
然而黄先生却没有从他眼里看出任何歉意，就知道这个学生只是嘴上说说，敷衍自己。
他有点无力，认识这么久，他当然看得出这个学生性子有点问题，明明是个孩童，却过于冷漠，不将一切放在眼中。
冷漠又高傲。
他不知道章家是怎么教的孩子，但这孩子的人生观显然有点儿问题。
不好在课堂上与他说这些，于是对他道：“下课跟我到后面去。”
章念安点头应下。
黄先生就看向林姜，见她一脸无辜，更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顿时更加头痛。
聪明的孩子都难教，这两个孩子格外难教。
“你……”黄先生指着林姜，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此事林姜算是无辜的，即便她还出言恫吓萧让，但那也是萧让欺负她在先。
林姜受不得气，有这结果倒是正常。
“此事因你而起。”黄先生道，“明日起，你那小毛驴，就别带进学堂里来了。”
“凭什么？！”林姜豁然睁大眼睛，感觉自己受到针对，“这事分明与我无关！。”
黄先生就看她一眼：“我且问你，此事可是因毛驴而起？”
“当然不是。”林姜断然反驳，“你不要给我家小黄泼脏水，它是无辜的，先生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谬论一样，一个巴掌当真拍不响吗？往脸上一甩，先生听听就好了。”
黄先生：“……”你怼我干什么？
林姜继续道：“你这话的意思让我想起之前听到的一件事，说是有一个美人，长的特别美，但她性格很好，老实生活，偏偏有人见色起意，对美人垂涎欲滴，趁美人不备，欺负美人，却要反过来怪美人勾引自己，真是可恶至极！”
说到最后四个字，表情一瞬狰狞。
“美人有什么错呢，她就是长的太美了而已，我家小黄也没有错，它只是太可爱了而已，此事错的明明是萧让！”
小孩儿挺着胸脯，声音超大，偏还语句流畅，吧嗒吧嗒，嘴巴不停，脑子转的也快，甚至还知道举例子，甚至举的例子还挺合适！
她说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却仍是抬着小下巴，倨傲的看着先生，表示自己绝对不认输。
黄先生看着，又欣慰，又感慨，多聪明的小孩儿啊。
“有道理啊！”上官舟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激动道，“错的明明是萧让，凭什么让我们美人儿不是，我们小黄认罪啊！！”
众学生没有说话，但是却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对啊，错的是萧让，凭什么让他们小黄受过？
黄先生没有说话，淡淡看了他一眼。
上一秒还壮志豪情的人突然就默默地怂了，默默坐了下去。
只有林姜还站着，虽然以她的小身高，站着和坐着其实没有区别……甚至可能坐起来显得更高一些。
“你不服气？”黄先生眼里带着笑意。
林姜大力点头，她很不服气！
“那你觉得你能斗得过县令吗？”
林姜就有些迟疑。
黄先生看着她，还想再说，但忽然想起自己当着一群孩子的面呢，说这些不好，于是轻咳一声，也对她道：“你下课也跟我到后头去。”
林姜点头应下，垂头丧气的。
虽然先生没有明说，但她也理解了他的意思。
不管小黄有没有罪，萧让差点因为他们出事，那他们就是有罪的，人不好处理，一只驴子，难道还不好处理吗？
林姜忽然有些难过，双手摊在桌子上，脸往上面一趴，毛茸茸的头发似乎感知到心情，也柔软的垂落下来。
她感觉自己眼睛热热的，鼻子也有点酸。
昨天还是下手太轻了，她想，竟然让萧让今天还能正常出门。
“你是在哭吗？”淡淡的小奶音响起，瞬间拉起她的仇恨值，林姜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才哭呢！”
章念安看她一眼，发现她眼睛有点红，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解，还有些生气。
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一只驴子吗？自己打了她那么多次也没见她红一次眼睛，而她自己死的时候情绪尚没有这么冲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