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子的时候,我醒了。我素来没有赖床的习惯,不论前一天夜里如何辗转难眠。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时,我会感到如此的……惊讶?
稚嫩又熟悉的脸颊,均匀的呼吸,与我侧卧而对。只是……谁能解释下他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一个孩子的形态啊?!
妖族在妖力大损时连维持的样貌身形都会大打折扣,这点我在苏小七那里是有见识过的,她的身形就可以在萝莉与御姐之间转换。可是,可是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少年郎,无疑让我一头雾水以及我顿时感受到了,何为一万头草,泥马在心头狂奔的感受。
等等,不对。
兽耳?
在我的目光停留在他那一对毛茸茸的兽耳上时,我忽然愣了一下。
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杌荒十分粗鲁的推开了我的房门,口中娇声吁吁:“老……老板娘,有客人来了。”
但是在她说完这话看向我的时候,突然自觉来的不是时候,转身头也不回的关门出去了。
我扶额,完了,我的大好形象就这么毁了!我像是那种残害未成年少年的人吗?
偏偏身侧的人还未醒过来,这么大的动静,他居然还在熟睡呓语,甚至一伸手环住了我的腿,作势要抱我。我小心翼翼的将一个枕头塞在了他的手中,眼看他搂的更紧了几分,我才悻悻的更衣下楼。
楼下,我一边黑着脸听着鲶鱼妖打小报告,一边吃早餐。
“早啊。”熟悉的少年慵懒的声音伴随下楼的声音在我耳边传来,我愣了一下,继而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只穿了一件里衣穿着木制拖鞋踢踢踏踏的下楼的少年的身上。
好在少年隐藏了脑袋上的兽耳,可这依旧不能改变他如此堂而皇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事实。
“失陪。”我尴尬而不失礼貌的露出了一个微笑,天知道此刻我酒楼里面的客人们会怎么想我啊!我以一个飞快的速度闪身拉着他上了楼,“砰”的一声狠狠的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他仰起头,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我实在不能够理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幅形态?”
“损了点妖力,不碍事。”一边说着,他一边打起了哈欠,不太精神的样子。
有没有搞错啊,要是传出去这位年纪不大的少年就是传闻中赫赫有名的妖族,恐怕不会有一个人相信吧?!
而且,你这何止是耗费了一点妖力?
“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按理说昨天你应该也没受伤才对啊……”我陷入了沉思,突然间,恍然大悟道:“难不成,幻境里的都是真的?那你岂不是中了血枯咒?不是吧,要像白泽一样造个血池给你养着,我只怕我会倾家荡产。”
“没心没肺的死丫头。”他伸手想要捏我的脸,无奈我们之间的身高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才踮起脚尖我便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才发觉他重心不稳的忽然一头朝着我撞了过来。
“咳咳……”我自认倒霉的咳嗽了几声,眼前的少年捂着受伤的脑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果然还是不太适应这个身体……”不过方才他好像撞上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是他的错觉么?
“你没事吧?”
“没事,去除血枯咒费了点妖力,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段时间你不会要一直以这个形态……”我的目光中有些许的耐人寻味,这敢情好啊,店里又来了一个无偿员工。
似乎知道了我心中所想,朔一脸嫌弃的表情,说:“要本座去给凡人端茶送水,绝不可能!”
“我的店里可不收吃白食的。”
“哼,那也要看看本座是因为谁变成这个样子的。”他气的双手叉腰,只是他眼下的躯体样貌实在是让我认真不起来,我忍俊不禁,勉强免去了他一段时间的家务活。
“你还没吃早饭吧?换身衣裳下楼。”
“要你说,若是你屋里有适合的衣物,本座至于就那么下楼吗?”
“呵,我的屋里有男子的衣物才不正常好吧。”我双手环胸,轻叹了口气,叫来了大石头,在大石头诧异的目光之中,我吩咐他去买些衣物给说,顺手给了他为数不多的银两。大石头一边抱怨着老板娘抠搜,连跑腿费都不给,一边关上了门出去了。
“你……你先在楼上等着,我去招呼客人。”我一转身,衣袖却被拉住了。
“若是你不喜,不必笑脸逢迎,本座派了赤乌在周围守着。”
“不必。”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我不禁莞尔一笑,他也太小瞧我了。从容的应对各式各样的客人,对于我来说早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不过是鲶鱼妖弄丢了点东西而已,很快就解决了。
临近中午,来吃酒的人多了,店里头好生热闹。今天天气不错,我未曾迎客,而是拉了一把椅子到阁楼晒太阳去了。大石头他们在楼下忙得不可开交,若此此时看到我如此的悠闲自在,恐怕要气急败坏。
我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了,也该去接一位新伙计来店里了。不是别人,正是引我们去查獬豸的原大人。
“吃饭了。”阁楼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实在懒得睁眼去瞧,阳光散在脸颊上,暖暖的,像是久违的拥抱。
朔将饭菜摆在桌前,自顾自的吃了一会儿,最终是我抵不过饭菜的香味缴械投降。
“难得的好吃,大石头的厨艺有长进啊。”我啧啧称奇。
“不是他做的,是本座下的厨。”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朝我碗里夹着菜。
“咳咳……你,你做的?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这么好吃啊,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我心里头还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没想到他先我一步直言拒绝:“要让本座给你打工下厨,想都别想。”
我的眼底闪过一抹惋惜,“那你的妖力……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怎的?本座这孩童身体你不喜欢,还是说想要与本座结侣了?”
“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面也不知道装的什么,我是关心你而已。”
“本座脑子里装的自然都是汐儿,只是不知道汐儿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是吗?我可是水妖,你说你满脑子是我可不就等于满脑子都是水吗?至于我,我的脑袋里装的自然是脑髓。”
他轻笑了一声,说:“许久未见,没想到汐儿竟变得如此巧言善辩了,难怪早晨的鲶鱼妖被你骗了十两金银还不自知。”
“我那是做买卖,再说,至少他的事情我解决了,而且是他自己不还价的。做买卖的,不是看一件东西值多少钱就在上面做加减法,而是要看对方为了得到那件东西,最多可以付出多少,这样,买卖才能做好做大。”我得意的笑了笑,才发现眼前的人儿竟看得有些痴了,我这才挥手晃了晃,问他:“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
他收回了目光,喃喃说:“没有。”
“不过你的这对耳朵……”我的目光落在他脑袋上方可爱的兽耳上,欲言又止。
“你若是不喜欢,本座可以收起来。”
“不用,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样子……还蛮可爱的。”我不由得咬着嘴边的筷子又打量了几遍。
“汐儿……”
“咳咳,言归正传。介于你现在的形态,在人世出入,你只怕要喊我一声——姐姐。”我不过实话实说,却感觉到坐在对面的人有些不乐意了,脸上也写满了幽怨。
开什么玩笑,要让他叫上百年,那还不如直接揍他一顿,也好过这样的无形打脸强。
“不可能,一个称呼而已,本座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好吧好吧。”我十分失望的耸耸肩,还以为会听到什么有趣的呼唤呢,不过我可不敢在他的雷区反复横跳。“再过一个月,得换地方了。在独苏山脚下住了有小十年了,若是我们一直容貌不变,很容易败露的。我想着把酒楼卖出去,再换个地方经营,你意下如何?”
“可选好了地方?”
“羲和。”我毫不犹豫的说,他有些忍不住的多瞟了一眼,似乎对我的答案感到有些意外。
“羲和……倒也不错。”
我对朔几时能够恢复妖力是不知的,追问了几番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想来或许是觉得以这副面目世人实在有失颜面,所以不愿与我多加交谈吧。
朔对我极好,这是我没有料到的,我想着若是每日这样朝夕相对的话,也许情丝牵动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招魂幡如今已经重回到他的手中,他虽无法随意的动用妖力,但平时也几乎没有要他出手的时候,更何况他的身侧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赤乌。
杌荒不喜赤乌,经常有意无意的避开他,而每每见到杌荒之时,赤乌就好像装载了雷达自动追踪器,除了她,眼里再也没有别人了。自那以后,杌荒就极少动用过金丹的力量,因为她知道,这个总是将好奇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妖,或许与这金丹,有种难以言喻的不明渊源。
最近我们都在准备着搬家,不由得也忙了许多,尤其是在我累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一回屋里见到他在无聊的自顾自嗑瓜子的时候……
“你……你就不能帮忙一下吗?”
“你们忙得过来,本座何必插手。”说着,还一本正经的将瓜子壳吐到了我刚扫过的地板上……
不过多时,大石头忍着笑,眼看着一个无奈幽怨的身影转头走向了厨房,不一会儿,厨房中传出“噼里啪啦”的洗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