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铺满了铅灰色的云块,飏州城难得少见的没有太阳。
两个小小的人影肩并肩从凤仪学宫的大门口走出来。现在是下午六点,正是学宫放学的时间。
“你家在哪里啊?”月绫雪问道。
“在城北边的青石街。”端木护道。
“青石街?那是最北面啊,离我家好远。”月绫雪道。
“你家在哪里啊?”
“在飏州城的最南面,嘻嘻……”
端木护挠了挠头。
“不过反正我不急着回去,去你那逛逛,如何?”月绫雪道,“听说西麟路有很多好玩的,就在青石街旁边。”
“好是好……可是我不能在外面待太久,不然爹爹妈妈会担心的。”端木护道。
“没问题。”月绫雪道,“我们走快点就行了。”
她牵起端木护的手,小跑起来。端木护不得不跟着她跑,他感觉月绫雪似乎总是有无尽的体力,从来不会感到累。
灰色的云层微微流转,黄昏色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照进了飏州城,给万千房屋铺上了一层灿金色。从高处俯瞰,便是一座金色的城市。
住宅区人家的窗户里飘出缕缕青烟与丝丝饭香。
放学的孩子们成群结队地从拱桥上跑过。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月绫雪拉着端木护从桥上跑过。
“雪儿,你慢点。”端木护道。
“你不是要早点回家吗,现在快点,我们等会儿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些啦。”月绫雪道。
“可是……可是……你一直这么跑,不累吗?”端木护道。
“原来是在关心我啊……嘿嘿……”月绫雪笑道。
桥上摆摊的老大爷看着这两个飞跑过去的孩子,笑着摇了摇头。
端木护跟着月绫雪穿过重重街道。一个拐角处,月绫雪拉着端木护的手忽然松了。端木护急忙跑上前,却发现不见了月绫雪的踪影。
“雪儿,雪儿?”端木护叫道。
迟迟没有人回答。
两边都是住宅区,此时却安静的出奇。既没有炊烟也没有声音。
端木护壮着胆子向前走去。
“雪儿,你在吗——”端木护大声道。
黑暗中一只手忽然抓住端木护的胳膊,把他拉了过去。
端木护被拉进了一个房间里。
他的面前是一个身披黑袍的老人。他身形高大,腰背挺拔,无言中透着无形的威压。
老人正端详着端木护。
“你是谁?”端木护道。
一个脑袋从老人的背后钻了出来。端木护看见了,不禁叫道:“雪儿!你怎么……”
月绫雪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正眼看端木护。
“我是她的爷爷,月无衡。”老人说道。
“你是她爷爷?你……您好……”端木护说道。
“你的祖上,有个叫端木飓的人,对吧?”月无衡道。
端木护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我好像是听父母聊天的时候谈起过这个名字。”
月绫雪站在爷爷后面,只露出脑袋,眨了眨眼看着端木护。
“那么你可曾听说过霄鞎这个名字?”月无衡道。
端木护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没有……。”
“原来如此,想必你的父母也不曾跟你讲过有关端木飓的故事吧。”月无衡道。
“从来没有……”端木护道。
月无衡一只手抓住端木护的肩膀,道:“带我去见你的父母。”
端木护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他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选择。
端木护走在前面,月绫雪跟在后面,月无衡在最后面。
“早说了,爷爷,等我们去过了你再来就是了。”月绫雪低声道。
“我得确保他确实是端木飓的后代。”月无衡道,“我试过了他的骨脉,他的体内确实流着端木飓的血。”
街巷又沸沸扬扬起来,两边房屋的窗户里传来饭香和男女老少的说话声。
端木护领着一行人来到他的家门前,门已经大开。
“爹,娘。”端木护叫道。
“你小子,终于回来了。”屋里传出女人的声音。那是端木护的母亲李语嫣。
“护儿,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端木护的父亲端木柱说道。
端木护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端木柱见端木护迟迟没有说话,走出门来,看见月无衡,愣了一愣。
月无衡道:“阁下好,在下月无衡。”
“在下端木柱,您好。”端木柱道。
月绫雪躲在月无衡背后,眨巴眨巴眼。
李语嫣也跟了出来。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在月无衡背后躲躲藏藏的月绫雪。月绫雪和她的眼神对视了一下,立马躲开了。
“爹,娘,这位爷爷想见你们。”端木护道。
月无衡点了点头,道:“我也就不废话了,阁下可曾听闻过霄鞎?”
端木柱愣了一下,接着面无表情地道:“护儿,语嫣,你们先进屋去,我和这位先生谈谈。”
“雪儿,你也进去吧。”月无衡道。
端木柱点了点头,道:“这位小姑娘也请进去坐坐吧。”
端木护,月绫雪跟着李语嫣走进了屋子。
端木柱道:“月兄,移步?”
月无衡道:“好。”
两人朝巷道口走去。
“这位姑娘,请问你的芳名?”李语嫣道。她请两人坐下,给他们端来茶水。
“月绫雪。”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哦。”李语嫣微笑道。
月绫雪勉强笑了笑。
李语嫣早就注意到端木护看月绫雪的眼神,所以她总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女孩,弄得月绫雪有点坐立不安。
“妈,她是我的同学。”端木护道。
“哦哦,妈妈明白。”李语嫣道。说着瞟了月绫雪一眼,月绫雪正在看着端木护,眼神中有说不清的东西,李语嫣在心里笑了笑。
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上。
“如果我没猜错,您应该就是月时银的后人了吧。”端木柱道。
他们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眺望整个飏州城。
端木柱的杯中是醇香的岩茶,月无衡的杯里是飘香的银叶,双方的茶都很浓郁。
月无衡道:“正是,而阁下必是端木飓的后人吧。”
端木柱道:“何必明知故问呢。”说罢,喝了一口茶,道:“不知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霄鞎虽然已经沉寂多年,但是其奉行的旨令不会彻底消亡,但凡还有一个成员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我听闻飏州城飞云阁的现任老板是一个从不现身,散财聚义的幕后人士,便猜到一定是当初隐居在飏州的端木飓的后人。”
端木柱笑了笑,道:“飞云阁的老板可不是小生当的起的,但我确实和那位大老板有联系。不过,您为何不直接来找我,而是先让您的孙女勾搭我的儿子呢?”
端木护和月绫雪交往的这些天,端木柱早就注意到了。
月无衡举起茶杯,抿了一口,道:“端木兄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据我说知,你早就放弃了霄鞎成员的身份,但你的孩子可是继承了端木飓的血,而他选不选择加入霄鞎可不是你能决定的。”
霄鞎的首领们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您为何还如此执着地执行着它的旨意?”端木柱问道。
“这件事的原因我只能给霄鞎的成员说,请先告诉我,端木柱先生,你还是霄鞎的一员吗?”月无衡道。
端木柱喝了一口茶,道:“我的祖辈已经脱离霄鞎多年,您又何必再问呢?”
“端木飓是端木飓,你是你。”月无衡道,“再说,你和端木护的体内都流着古神之血,难道你以为你们家族可以就这样隐姓埋名于世间?”
“若非乱世,必能如此。”端木柱道,“自大耑统一疆州以来,国泰民安,没有霄鞎出世的必要。但想必阁下此番前来,应当是有充分的理由了。”
“‘北方的邪物已经在蛮荒之地苏醒。’这是我能告诉你的部,至于该作何选择,那就看你自己了。”月无衡道。
端木柱沉默片刻,道:“可有证据?”
月无衡道:“只能给霄鞎的成员看。”
端木柱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霄鞎现在的首领们是谁?”
“如果阁下现在回来,那么以你的资格,可以担任霄鞎的首领之一。”月无衡道。
端木柱笑了笑,道:“也就是说,霄鞎其实早已解散了。”
“此言差矣。”月无衡道,“自从天下太平后,霄鞎的成员们就各自安家置业,分散开来,但从来没有解散一说,只是等待特定的时候再重新聚首罢了。而如今,那个时候已经到了。”
霄鞎成立以来就是为了守护天下太平,月无衡的言下之意就是如今的世界很快就会发生变数了。
“我本以为会更久。”端木柱喝了一口岩茶,眺望着和平繁荣的飏州城。
“我也以为。”月无衡将杯中的银叶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