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掌印大人带人来了。”
竹烟通传的功夫,裴卿已领人进了内殿。宋清安作势要下榻,被裴卿摁在了原处。
“公主玉体未愈,还是安生躺着吧。”
宋清安也不着恼,笑盈盈望着他,没再动作:“裴掌印来得突然,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咱家以为公主知道。”
裴卿语气淡淡,招了招手,身后人押着卓宁上前。
“他自称是长宁宫的人,公主可认得吗?”
宋清安作讶然状,仔细盯着卓宁的脸瞧了许久,却没第一时间回答:“裴掌印在哪看到此人的?”
卓宁被宋清安盯得头皮发麻,听她如此问询,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回禀公主,是奴在宁水苑后头的林子里发现的。”
禀话的正是最先拿住卓宁的宦人,宋清安略略点了头,似是若有所思。
她蹙着眉看卓宁,眉目间尽是犹豫不定:“裴掌印,你说我宫里头的人……怎么会跑到你那儿去呢?”
“公主的意思,便是此人是假冒的了?”
裴卿尾音微微上扬,将卓宁的心都往上吊了吊。
宋清安抿唇一笑,梨涡浅浅,眸中似怜似悯:“也非如此,许是我记不得,还得再瞧瞧。”
“宫里的人这么多,我哪能一一记住呀。”
听她语气倒很是苦恼,裴卿轻嗤:“那公主仔细瞧瞧。”
于是宋清安吩咐着卓宁凑近些,要他抬头。两人对视了许久,直将卓宁的脸都看红了,当然他是紧张的。
最后卓宁顶不住宋清安的逼视默默挪开了视线,后者又让他起身转个圈,不痛不痒地折腾了一会儿,宋清安才恍然道:“裴掌印,我记起来了,他的确是我宫中的。”
说着她看向竹烟:“竹烟前几日还与我夸他呢,是吧竹烟?”
竹烟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裴卿的眼神好像越来越冷了。她木着脸,无甚感情道:“回禀公主,是的。”
于是宋清安复又望向裴卿,装作未见他眸中冷意,欣然道:“既是我宫里的,裴掌印便放过他吧。”
“公主心疼了?”
裴卿眸中古怪,宋清安愣了愣,随即笑道:“裴掌印说笑了,只是我又想起来,是我派此人去的。缘由……”
她四下望了望,竹烟心领神会,立刻带着人退了出去,将内殿留给宋清安与裴卿二人。
“那小太监生得不错,公主可是瞧上了?”
卓宁的确称得上清秀,年岁亦不算大。宋清安被裴卿问得一怔,随即便知裴卿误会了。
他不知道先前她与卓宁发生过什么,于是方才那一幕落在裴卿眼里,便很像是……
她看上了这陌生小太监还要调戏人家,甚至让自己的贴身婢女打掩护好留下此人。
所以裴卿这算……吃味了吗?
宋清安饶有兴致望着他,按说她该赶紧解释一番,消了他的气。但她突然起了别的心思。
裴卿冷眼看小公主面上笑意渐深,轻轻说道:“……是。”
“公主说的什么,咱家没听见。”
裴卿徐徐俯身,手背贴着她面颊轻轻滑下。若是忽视他阴沉眼眸的话,这番动作倒是怜爱极了。
宋清安感到胸口震动愈发强烈,是她的心在为之兴奋。她微微仰脸,将脖颈暴露出来,柔声道:“我说啊,卓宁年轻机敏,生得清秀,而且……”
裴卿的手已滑到她颈部了,那股阴郁杀意愈发强烈,宋清安恍若未觉般,依旧柔柔说道:“他很听话。”
脖间骤然收紧,宋清安呼吸一窒,面颊染上潮红,眸中渐渐溢出泪水。
纵如此狼狈,她依旧瞧着极美。
极度的脆弱,催生出一种……想让人亲手毁灭的美。
这应当是裴卿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杀她,他已贴得极近了,宋清安已能看见他眸中翻涌的阴鸷之色。脖间的手掐得她发疼,不过更难受的是她已喘不上气了。
宋清安面上却不见恐惧,她甚至还能与裴卿笑笑。
裴卿收紧的手忽地一顿。
原是宋清安抬手,仔细抚平了他衣襟上的褶皱。
趁着裴卿稍稍松了力道的功夫,宋清安艰难开口,几乎是用气音说道:“裴掌印……便…这么在乎……我吗?”
裴卿眼瞳暗下,掌心又要用力时,宋清安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穆之……我疼……”
她眼中水光潋滟,气喘微微,面上红潮一直晕到了眼下,揉红眼尾更显柔弱可怜。裴卿能感觉到那只攀着自己的手绵软无力,都不需他怎么动,那手就会自己滑落下去。
“我疼……”
她又哀哀乞求一声,像极了一条小狗呜咽。
裴卿却知这小公主从来都不是什么小狗,她是狼崽,终有一天会显露出獠牙。
“公主如今知道疼了。”
裴卿语中凉薄,却是渐渐松了手。
宋清安忍不住呛咳起来,胸口阵阵发疼。她却一边咳着一边低笑。
待差不多缓解下来,宋清安疲惫倦怠地倚在软枕上,眯着狐眼瞧裴卿:“穆之怎么不杀我?”
她声音还有些嘶哑,平添几分媚意。裴卿虚虚握了握掌心,没有作声。
宋清安勾出笑意,挑衅般道:“穆之……莫非是不舍得?”
裴卿在下手后的一瞬内便意识到,宋清安是在撒谎。
她那般性子的人,怎会如此不知轻重。
但他没有松手,半是恼自己因这点事冲动,半是恼宋清安竟敢戏弄他。
裴卿垂眸,摘下了玉扳指,一手捏住她下巴,拇指指肚狠狠在她唇上搓揉:“公主这张嘴,真是让咱家又爱又恨。”
宋清安微微张口,舌尖一撩而过,旋即笑道:“穆之信我了?”
她伸手去扯裴卿的袖口,要他俯身下来。裴卿微微扬眉,顺着她的力道下去。
宋清安稍稍探身,覆上了裴卿的唇。
她没有停留太久,短暂触碰后便再度分开。宋清安仰视着裴卿,眸中漾着浅淡笑意:“给穆之赔个不是。”
宋清安脖子上还有触目惊心的勒痕,但她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还能与他说笑。这多少让裴卿感到些许罕见的不自在,他收回手,退后了一些:“我会让刘泉送药来。”
宋清安美目微睁,似是惊讶:“送药做什么?”
她一手轻轻抚上脖间痕迹,低声道:“这可是穆之留给我的,怎好轻易抹了呢?”
裴卿深黑眼瞳看她许久,忽地闷笑起来。
“公主真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