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目光,和他方才看向楼懿文时的疑惑之色简直一模一样。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有的,我也想要。”她说。
“胡闹!”季学锦的脸色冷了下来,觉得这个初次见面的孙女有些不太识相;楼婕是从小就培养的兴趣爱好,刻苦勤勉学习才有如今的成就;而她什么都不懂,恐怕连小提琴上有几根弦都未必清楚。
即便是这样,却还是妄图想要和楼婕站在同一高度,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才回家一天,就迫不及待的要和楼婕争东西了吗?
想到这里,季学锦的眼底倏然便暗了下来。
心性是主导人行为的基本,显然楼蔷已经出现了大问题。而他们楼家,留不得这样的人。
她放下手中的牛奶,眼里显着直白的疑惑:“为什么不行?同样都是楼家的孩子,为什么我的要求不能被同意?祖父,你这样是否有些不太公平?难道说你们口中的所谓弥补,也只不过是一句虚无缥缈的空谈,哄孩子罢了?”
咄咄逼人,字字珠玑,句句诛心。
她眼中的不解直挺挺的砸进了他的心间。
季学锦的怒火被打断哽在喉间,不上不下。
亏欠一词大过所有,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脊梁之上,让他动弹不得,反驳之词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了片刻,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恰好看见了华蔚抬手时皓腕间戴着副极为眼熟的翡翠手镯;种水颜色偏向重墨,和年轻的她不大相称。
倒是有些像他妻子的东西。
想到这,他蓦然心下骇动,目光迟疑地落在了妻子的腕间;那里哪里还有什么翡翠镯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乳白色的和田暖玉。
瞬间他便什么都明了了。
——罢了,只不过是再低一次头而已;为了楼婕能求一次,再为了她去求一次也没什么所谓了。子女,都是债啊。
“你真的想好了,要去学小提琴吗?你没有基础,现在再去已经很难跟上脚步;摇光院里待着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天才,你不分缘由地要进去,只怕会惹人耻笑的。”
虽然担忧她的行径可能会给楼家蒙羞,但季学锦也的确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因为别人的流言蜚语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他对眼前的小孙女其实抱有着极其复杂的情感,他不喜她卑微的出身,成长环境所造成的目光短浅,与身上挥之不去的小家之气;但,她却和他有着割不断的血脉关系,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们是一家人。
华蔚这次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摇了摇头,说:“你未必要安排我去摇光院。我从来没有碰过任何乐器,对乐理一窍不通。我只是想感受一下楼婕的生活是怎样的美好,和我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天差地别。”
这些话她就是故意说给季学锦听的。
她要将这些他一直逃避的东西摆在台面上来,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过去都是他们的错误所造成了这一切,是所有痛苦的根源;所以她化为了最贪婪的恶鬼归来,不吸干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