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果然是长大了,之前从不敢直面这个话题,现下看他的眼神里充满试探。
两个都不清醒的人,这时说出来的话大多是一直埋在心里的。
“对,大家心里都是明镜。”董放似笑非笑,挑明了更轻松。
再次承认着心里的想法,他没想过隐瞒。
这个大家,不止他们两个。还有一起玩的朋友,尤其是赵苡然的表姐和姐夫。
“我要是知道那男的能这么耗你六年,管他妈小三小四,那时候硬薅也要把你薅过来!”他说的咬牙切齿,真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再不要脸点,哪怕是破坏她的感情。
“但也怪我,年轻不懂事。打球冒失喜欢人也冒失。”
年轻气盛,那时候只知道捉弄他。这件事就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所以他后面也会想,自己的一厢情愿真的能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吗?
“所以是不是…不管我再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觉得我没认真或者根本就不是一个认真的人?”
听的人心中咯噔一下,嘴唇张了又闭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吧,几年前她确实这么认为。
她第一次在男人的眼神里瞧出了失落,随之他的眸光黯淡下去,可始终没离开过自己的眼睛。
赵苡然朋友不多,那时候总会跟表姐一起跟他们玩,董放就爱开玩笑叫她“跟屁虫”,各种捉弄她把她惹着急。
“放哥”再开口,她亦没有了刚才针尖对麦芒的那份锋利。
“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现在成老队员了,队里的人都这么叫他。可唯独不喜欢赵苡然这样。
刚认识那时候是他教她这么叫的。
赵苡然缓了缓继续说道“如果你只是觉得他一直再耽误我...那你可以放心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但你跟我,我们不合适。”
男人神情一滞,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分手了?被她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过去?
想要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电话打断,男人下意识的掏出电话接起,甚至都没看一眼来电人是谁。
“你买烟买到哪儿去了?”同队舍友的话弱弱从手机里传来,尾音还没结束就又被男人看都不看一眼的挂断。
紧接着反问她“哪不合适?”董放脸上阴霾的表情早已烟消云散,按赵苡然的话来说,又恢复成过往浪荡的模样,泼皮耍赖无一不有。
还不知道再用什么话堵他,对面就又接起了电话。
两个人离得近,屋子里又安静,能听出来是姐夫梁靖的声音,开头就爆了粗口。
“我然妹跟那男的分手了好像。”像是什么头条新闻一样被他讲出来,当事人听了都苦笑不得。
不用想,两人喝的应该是一场酒。
“已经知道了。”这边接着电话,董放的眼睛也一直在看着她,可女孩早已看向别处,面上无语。
“你咋知道的?”刚才酒场儿散去,董放走到俱乐部门口又说出去买烟,听他舍友说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梁靖过了过脑子“你去那了?!”
“嗯。”
“---那行…不打扰啦!兄弟!”
“说吧,哪不合适?给我列举列举。”男人现在尽显轻松,心里压着的重石没有了,可依旧执着。
赵苡然太熟悉他现在耍无赖的样子了,半笑不笑,连盯着自己的眼神都充满兴味。
看她无奈看了看自己又撇开目光,董放上扬的嘴角又带了点戏谑。
果然刚才那股跟她顶嘴的劲儿坚持不了多久,没了软肋,自己治她还是容易的。
“你再不回去就该被罚了,快走吧。”屋里的主人下了逐客令,她不想跟他玩口水战,斗不过他,白费口舌。
知道他们集训之后每天都有门禁,刚才看了墙上的钟,已经过了。
“已经被罚了,无所谓。”况且他也从来不在乎这些。
“担心我被罚?要不你帮我给杨指导求求情,他兴许能放过我。”
杨指导是俱乐部的教练,之前赵苡然跟他们玩的时候就熟悉了。
“董放,不合适就是不合适。都认识六年了要是,”
“——认识六年跟没认识一样。”男人才不同意她的观点,立马打断了。
可在赵苡然看来,他的倔脾气也是一点没变,犟起来谁说什么都不好使。前几天见面还以为他真的变了,现在看来,不过是只长了岁数。
男人长呼出一口气,此刻已经清醒多了。他问的时候就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抿了抿嘴唇“算了,你跟那男的分了就行。”本拔高的音量又被控制下去像是念叨给自己听的。
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就是六年前的样子,既然分了,自己光明正大的追回来就完事了。
“不兴复合听见没!”脑子里又转过其他可能性,连忙警告。
赵苡然白了一眼不想搭理他。
“太晚了,你赶紧休息吧。”在女人脸上多留恋了几秒又四周看了看,往大门走去。
又停下。
转身回来端起餐桌上的一杯柠檬蜂蜜水,仰头喝了。
咕咚咕咚的。喝的极快。
“下回切柠檬把籽儿去了,水都苦了。”酸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心情也不像来时那么沉闷了。
咂了咂嘴又回味一番。
赵苡然当真哭笑不得,又连忙撵他。
自己也是喝了不少回来的,本来酒劲上来头沉的就像灌了两个铅球,跟他说完话都能炸了。
“晚上锁好门~”
“还有那空调别调低喽~”
男人被推的往门外走着,女人纤细雪白的胳膊经着他粗壮结实的花臂对比显得极易折断。
“女孩子家家的少喝酒,听没听着!”
回应他的是清脆的关门声。
送走了这尊佛,赵苡然背靠着门,视线又落在了餐桌上,那一空一满的杯子。
静静地立在那儿。
回忆顿时像开了闸门的洪水,争破头的一拥而上。像是情景再现,也是一个晚上,也是喝的醉醺醺的董放。赵苡然的男朋友告诉她要续期留在部队。
“你现在哭成这样不都是你傻的吗?要我说啊你现在都不应该纠结他退不退伍,你就该去部队里找那个王八蛋,问问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你,问问他要是真爱你怎么就那么能舔着脸一而再三的拖着你!”
“你哭成这样他能看着吗?自己伤心的不行还不愿意对他说不,以后真当官了是能分你一半?飞黄腾达了抛妻弃子的人多的是,你就继续耗着吧,全是你自作自受!”
男孩的话尖酸又刻薄,嘴角的笑都带着冷漠,可说着说着自己也撑红了眼眶,眼前的姑娘紧绷着嘴角,泪珠一簇追着一簇往下落,小手死死的攥成拳头,整个身体明显的颤抖,死死地盯着那个醉鬼说不出来一句话。
从前只认为董放顽皮了点,虽爱玩笑但也有个度。可没想到说得来的话也能这么让人窒息;更没想过他心里对自己的感情有那么多的不满。
隔阂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赵苡然也很少再出现跟着他们一起玩了,可能也是大家都忙了吧。
后来见过几次面两人默契的没再提起,可赵苡然也还清楚记着那天晚上,除了那些,他最后还说,他喜欢她。
一晃而过,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期至,他果真还不打算退伍,她说分手了。
凌晨辗转难眠,这时候酒醒的已经差不多了。想到几个小时前说的那番话,又像是进入了一个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