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下,杨义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他向所有的佃农鞠了一圈躬:“各位父老乡亲,我初到此地继承家业,本应一一拜访,但无奈我自小体弱,又手无缚鸡之力。所以请大家前来,商议一下,如何开发这一片荒破……”
下面的百姓一阵骚动,但仅仅是骚动而已,并没什么表示的。
杨义又道:“可谁曾想,刚到此处便闻关中大旱,父老乡亲眼看颗粒无收,马上就要断粮,我心里十分难过。刚刚派大管家去筹措银钱买粮去,眼下大旱来临,粮食紧缺,希望各位父老乡亲,有钱出钱,没钱出力……”
下面又是一阵骚动,但还是没人有什么表示。
“只要大家能度过此难关,我豁出去性命不要,也绝不会让你饿死一个人。待会儿要几十青壮随同大管家、二管家一起去买粮。但我这里银钱不够,特向父老乡亲借………我在此发誓,凡是借给我的钱,灾害过后,我双倍奉还……”
这次连骚动都没了,只是茫然的看着杨义。
“灾害期间,所有人将在此住下,我免费提供食物。老人负责煮饭,大人、青壮参与开发这荒地,再小的孩子,某建学堂给读书,不要钱的………眼下大难即将来临,希望各位父老乡亲鼎力相助,共同渡过难关。”
“哗……好……”佃农突然的骚动声,吓得杨义不由打了个激灵。
杨义讲了半话,口都快冒烟了,佃农们都没有什么表示。当说到向他们借钱时,更有佃农露出了鄙夷的表情,显然佃农并不相信杨义。
幸好杨义机灵,说可以让他们的幼子读书。此时的人要想读书有多难,能读到书,以后就能出人头地。
如果他们的孩子可以读书,不要说借钱,哪怕是砸锅卖铁,甚至卖身为奴,他们都愿意。
为什么门阀士族中的子弟当官的人多?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们在朝堂之中有权力举荐官员。
另外一个原因是,天下超过一半的士子均出自世家门阀,有权力,有人才,当官的人不多才怪了。
再者,各家学派均掌握在门阀士族手中,不是一般人可以去读书的。即使你不是一般人,而是富农、小地主,也是负担不起一个读书人!
为什么?因为唐朝的笔墨纸砚都贵,衣食住行也要钱。如果你觉得你有钱了,也读得起书,这也可以,只要你不是商人就可以。
唐朝时,商人的地位算比较高的,但是商人还是不能进入仕途,商人读书只为更好的经商。在这样的社会环境里,不能当官就是没有出头之日,商人还是商人!似乎扯远了。
杨义的演讲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纷纷要回家搬东西过来。杨义自是很满意,还派了牛车去帮忙。
杨义为什么要这些佃农搬到这里住?难道他们的村子里没有房子?没有粮食?
自然是没有的!杨义打听清楚了才有这样的安排,那些佃农是一家人住一个草棚子。
因为地不好,雨多冲走庄稼,雨少旱死庄稼,产出就更少了,连朝庭的下田标准都算不上。
即使这样,交了赋税和租子,都不够吃的,只能靠外出打短工养家糊口。哪还有什么余钱建房子?
傍晚时,搬东西的人到了,这边已经为他们煮好了饭,搭好了棚子。虽然还是一家人住一个棚子,但是他们已经感到非常幸福了。
看到这里人气旺,也不用再为晚上提心吊胆,更不用为一日三餐而奔波。
关中平原,已有两个多月没有下雨了,田野处处枯黄,犹如深秋来临。在一些地势较高的村庄,已经出现了逃荒的现象。
河水断流,水井枯竭,人畜饮水困难,更有的村庄组织壮劳力,到十几里甚至几十上百里外运水,拯救那已经可以当柴禾的庄稼。
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那么惨,大河边,一群群庄农挑着水桶从河里挑水,然后倒入挨着河边的良田。
河边沿岸到现在还是绿的,这与这些庄户人家脱不了干系,这些地自然是朝中权贵的无疑。不是权贵之家,组织不起那么浩大挑水场面。
天干地燥,树叶枯黄,野草旱死,兽跑鸟飞。
一群饿得眼睛发绿的蝗虫,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权贵们的庄稼,心想着要是现在飞过去会不会被打死?
可是没过多久,它们就不会那么想了,因为太多饿得眼睛发绿的蝗虫(好吧,它们的眼睛本来就是绿的),向着绿色的地方疯狂的飞去……
“阿郎,阿郎,大事不好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气呼呼的跑到后宅主人的住处,便大声的喊起来。他满脸愁容,都快要哭出来了。
“慌什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后院凉亭里,胖成猪的长孙无忌正一边看书一边喝茶,不耐烦的对赶来的管家喝斥。
凉亭的地上铺着一张凉席,席上摆的一个案桌,案桌上正煮着茶汤。
可是管家并没有露出畏惧的样子,他走到长孙无忌面前,拱手行礼:“阿郎,大事不好,城外的庄子传来消息,由于两月未下雨,虽已组织人手挑水,麦子已经保住,眼见就要抽穗了……”
“都快抽穗了!这不是很好吗?呵呵。”长孙无忌未等管家说完,便接过话头。看他的表情是相当满意的,不由得端起一旁的茶汤又喝了起来。
刚才只是满脸愁容的管家,此时便哭出声来,一边哭还抹着眼泪:“阿郎,蝗虫来了!”
“来就来……你说什么?”长孙无忌听得迷迷糊糊,开始毫不在意,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蝗虫来了!”
“哐当!扑!”
长孙无忌整个人如被电击了一般,石化在当场,茶杯和书掉下来,茶水溅到衣襟上湿了一大片他都没注意。怔了一会,长孙无忌着急了:“快,快更衣,某要进宫面圣!”
这样的一幕幕,在各个大臣府上上演,听完后都差不多一样的想法:进宫面圣!
一时间,朱雀大街上的马匹突然多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像是宫中正发黄金似的,生怕去晚了便没有了。
李世民自从当了皇帝后,从来没有过一天的舒心过。每天天没亮便起床,随便吃点稀饭,便赶去明德殿上早朝。
朝会后,又在不同的殿堂接见各个部门的主官,讨论一下比较机密的事情。这些事做完后,又要崇仁殿批阅奏报,直到深夜。
这还不算完,因为后宫中,还有一群忧女怨妇等着他去祸害!
自从他发动玄武门之变,逼宫夺权,成为了监国太子,后登基为帝,至今已近两年了,从没有一天有过懈怠。
即使这样,还时不时的糟到以魏徵为首的言官叼难,自己简直活得就是个孙子,憋屈无比。
没办法,要想成为明君,广开言路是必须的。
言官是做什么的?
言官就是从鸡蛋里面挑骨头的!一个听不了逆耳忠言的皇帝,它永远都成为不了明君。
再加上自己皇帝的位置得来不正,更是怕外面的流言蜚语,还有大臣们的非议。
今天天气不错,蝉鸣阵阵响,鸟鸣翠柳间。
李世民正与几个妃子在西池前玩耍,弹琵琶的弹琵琶,放风筝的放风筝,钓鱼的钓鱼,写诗的写诗……好不热闹。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树上、草丛间,正有不少的蝗虫在那蹦哒。
一个年轻的宦官,正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跑来,神情显得非常着急。待卫见了也不阻拦,这点眼力劲他们还是有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宦官走到李世民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陛…陛下,魏…魏徵来了,还…还有…很多国公!”
“啊,他们怎么来了?他到何处了?”这一个他自然指的是魏徵。李世民真是悲催,好不容易有一天舒心的日子,居然又被那老货给逮到了。
“奴婢不知,奴婢来时,他们已经过了光天殿了。”
“快,快准备好案桌奏疏!”李世民着急了。心想:人都快到这里了,那还得了,少不了又被魏徵一顿臭骂。
现场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李世民慌不择路的赶往西池旁凉亭,一不小心踩进了一个小泥坑里,鞋也掉了一只在那里。李世民狼狈的样子,引来妃子和婢女们的一阵哄笑。
魏徵等大臣风风火火的来到现场时,李世民正在批阅奏疏,小太监正在擦着李世民留下的脚印。
魏徴看着掉在泥坑里的鞋,和一串连到凉亭里的脚印,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场的一众大臣看到这个情形,都将脸转到一边。这么明显的做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才李世民肯定是在这里和妃子们玩耍。
虽然看到归看到,但大臣们可不是缺心眼,他们可不会将这事讲出来。
下面的大臣不出声,李世民也当做没看见,依然在神贯注的批阅着奏疏,装模作样得挺像那么回事。
旁边的小太监看到那些人都盯着李世民看,他心里也在打鼓,鬼使神差的对李世民轻轻地道:“陛下,各位国公们都来了。”
李世民放下笔,狠狠的瞪了小太监一眼,才对看向一众大臣:“各位爱卿来了!如今已近日暮,不知众爱卿前来所谓所为何事?不会是想蹭朕的一顿饭吃吧?呵呵呵。”
李世民想先声夺人,用来化解当前他做作已露馅的尴尬。
李世民不说话还好,他这一说话,魏徵立马手指着李世民大喝:“帝将国事当儿戏乎?”
李世民听了这话,脸立马黑了下来,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求助于其他大臣,十足一个做错了事的乖宝宝。
众大臣忙将手上的笏板纷纷挡于面前,将头再次扭到一边,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因私废公,贪玩误国,岂非明君所为?如今关中大旱,眼看蝗灾又至。饿殍遍地,百姓即将流离失所……而帝却在嘻戏玩耍,瞒天欺民……自帝登基年余,却连连遭灾,非天灾亦非人祸,此乃帝无德也……!”
魏徴对李世民一阵劈头盖脸的大骂,语气堪称作死。连续了近半个时辰,骂得吐沫横飞,脸红脖子粗。
李世民等魏微停了骂声,轻步的走到了魏徴面前,拱手躬身一揖:“先生忠言,民受教了!”
魏徴显然很不领情,他将脸扭到一边,一屁股就直接坐到了地上,也不管地上是不是埋汰。
李世民愣在了当场,众大臣对魏徵佩服的五体投地,纷纷以眼神的方式对他加以鼓励。
李世民躬身的样子僵在当场,又引来众妃子的一阵哄笑,被李世民瞪了一眼后,才姗姗离开。
李世民一脸委屈的目光,投向人群中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整了整衣冠,对李世民躬身行礼道:“关中大旱已两月,当前或有四成粮食可能要绝收。
午时府上管家来报,近水未死之粮,亦发现了大量蝗虫,有可能会成蝗灾之势。
所以臣匆匆忙忙的进宫,在宫门前碰到各位同僚,这才知道,原来灾情已严重如斯……”
“什么?要发蝗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