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巡检使何骏、梁进等他们一行十数骑来到了下水村,快即将要抵达这下水村的村口时。
“吁~”何骏忽然勒住了马,随后朝身后一挥手,当即身后的十数骑也都纷纷各自勒住了马停了下来。
“怎么了舅舅?怎么停下了?”那七公子夹了夹马,使其慢慢又踱步到何骏的马旁,然后不解的问道。
何骏的眼中却是闪过一股冷厉之色,他没有正面回七公子的问话,而是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淡淡地道:“你听。”
七公子有些疑惑,而这时他们十几人队伍里,也没啥嘈杂声,间或只有马匹的喷着响鼻的声音。
七公子自动屏蔽掉马匹的声音,而是认真听外面的声音,然后果然听到了一阵阵地喊着“杀!”、“杀!”“杀!”的不停的呐喊声。
而这么一听,顿时就有些骇然了,他毕竟是一个富贵公子,哪里遇到过厮杀场面,而且听这些声音还挺近,似乎是不远处有一群凶人在厮杀一般,顿时七公子便忙对何骏道:“舅舅,是不是哪里正有一群贼人在厮杀,既然这里不太平,咱们还是掉头回去吧?”
“莫慌,”何骏向前面一指,“那里就是下水村的位置,那些喊杀声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啊??”七公子悚然一惊,然后面面带哀怜的回头瞅了瞅梁进,旋尔对何骏道:“那岂不是说那群贼人此时正在洗劫下水村?下水村岂不是逢遭大难了?”
“呵,”何骏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旋尔声音却又冷下来:“逢没逢大难,却是要问梁贤侄了?”
而这时梁进也夹马来到了何骏二人的旁边,旋即问何骏:“大人,前面就是我村了,大人缘何不往前走呢?”
刚才梁进和左泽光都在十几骑的后面,然后突然停下来后,不多会那贵公子七公子却回头向自己这边投来很有些怜悯的目光,使得梁进有些摸不着头脑...
何骏道:“前面就是你们下水村了?我刚才听到下水村一阵的喊杀的声音,而且特别声齐,想来人数起码数百之众。这应该是在操练吧?只是不知道贵村,这么多人操练,而且一阵喊‘杀’之声,这到底是为哪般啊?”
听到自家舅舅说,这只是在操练的喊杀之声,而不是什么洗劫村庄之类的,七公子这时为自己方才判断错误,不由就很有些羞愧和赧然。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没甚经验,于是也就在一旁听着自家舅舅跟那梁进的谈话,方才不愉快也就当做没发生过吧。
梁进一听何骏问话,稍一想,便知道对方这是说什么了,于是忙抱拳道:“启禀大人,您也知道这时节,眼下实在是不太平,前一阵子南郭村就被一帮贼人洗劫了,我想,这为了村上上千号乡亲计,不如我们村自己组建一个护村队,这样就能保护父老乡亲们的安了,也是为了镇上的太平分担一些嘛,也算是做贡献了。”
听梁进这么一说,何骏一张脸顿时黑下了,心说:“好嘛,我还没有兴师问罪呢,你就自己给自个脸上贴金了?”
“哼,”何骏怒道,“梁进,你不要讲这些,你这是私募乡兵,你给县里,即便是本官这里,你有打招呼吗?”
梁进心说,跟你打招呼,你能同意才怪呢,毕竟这些下民们死活干你何事?而我要成立护村队,这种乡兵性质的,想让你答应,在官面上遮掩,还不知道要送多少好处给你,真当下水村是个藏金盆啊?
梁进想是这么想,当然不会这么说的,这时何骏说道这里,梁进一时也没话说,毕竟官字两个口,是非对错那还不是人家说了算?
而这时何骏便拿着马鞭,指了指梁进,然后似是怒气一收,道:“梁进,这次看看你家的酿酒生意,此番如果我高兴了,你的这乡兵之事,我就当没看见,若是你不让我满意……哼!”
这句话说完,他当即一甩马鞭,策马向下水村方向驰去,随后十几骑也跟着驰过去。
梁进在后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恨恨地在地上啐了一口痰,旋尔也打马驰去,在梁进后面的左泽光见梁进脸色不好看,也是心下一沉,待看大少爷纵马驰走后,他顿时也一甩马鞭追过去了。
下水村,进村的村口,此时有四名护村队的队员在守着,——这是下水村的梁进做主后,施行的新举措,目的就是提高下水村的安防范。
“站住!”站在下水村村口的四名护村队队员,此时忽然看到一队大概十几骑的人马正朝着村口这边驰来,忽然一个守卫的护村队员,大声朝着那队人马喝道。
而那队人马似是也听到了这边村口的喝声,当下那队人马就渐渐的减速了,而那队人马中却有两骑却未曾减速,等到村口的守卫看到了那两骑,特别是在前面那一骑的面容时,顿时那四名守卫,顿时齐齐一呆,但迅即就反应过来,便未有其它言语,而是迅速的打开了村口通往外界的大门。
而彼时见村口的守卫打开了大门,那在后面的十几骑便就又向这边驰过来,——很快前后两人的骑者,就是梁进和左泽光了,继而随后那十几骑就是何骏他们,便是先后从村口大门驰进了村子里。
而村口不远处,便即是村里的打谷场所在,也就是村里的校场、已经拓宽的校场。
十几骑便驻停在了这校场的前面边缘位置,此时十几骑也无法再向村内驰奔了,因为校场上都是正在训练的护村队的队员,他们也挡住了骑者的路。
何骏看到了在村里的校场上,打眼一看,起码有数百人,这数百人,人数较多的那些人手中都拿着武器,多是长矛等长兵器,在练习着刺击动作,而人数少的那一方,他们则是在似是在练武功,而且动作划一、很整齐的练习。
看到这些,何骏脸上的冷汗便流下来了,何骏心中思忖:“这哪里是乡兵啊,看这动作整齐划一的样子;另外那些练刺击的看起来像是新加入的,但也是听着号令,在向着那些草人身上刺击。看着都是这般的整齐划一,对,是很有纪律性。
自己是知道目前大魏国的兵营是什么状况的,发不起兵饷,而且军营的腐败特别的严重。仅就自己而言,自己手下的那帮二百来人的刀弓手,更是惫懒不堪。连正规的军营都那样了,更何况自己手下那群次一等的刀弓手了。目下看这下水村的情况,或许真就如梁进所说,他的护村队,或可真的帮得上本官的。”
一念思及到此处,何骏便又找话对梁进先说道:“梁贤侄,我观你这护村队的人数差不多五六百人之众吧?可是你村我记得也就一千多口人,你是怎么招揽这么多人的,而且都是青壮?”
梁进忙抱拳说道:“不敢瞒大人,如今时局盗贼横行,很有些乱了,我就在外面招了些流民来补充到我的护村队中了。”
何骏听梁进这么说,心下暗道果然如此。但此时话头已说开,何骏就又顺着话头说道:“贤侄,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呵,不知贤侄能不能应允呢?”
梁进忙又道:“哦?还请世叔示下?”梁进见这何骏一口一个贤侄的,于是他也不能保持太疏远,于是也就喊对方为“世叔”了,他也乐得跟这位何巡检使保持好关系。
“啊是这样的,”何巡检使道,“贤侄刚才也说了,这世道现在乱起来了,蟊贼实在是不少,那个此前贤侄不是也说了,可以助力我维持镇上的治安吗?是这个意思吧?”
梁进忙道:“的确是这个意思。”
“那贤侄可不能光说不干哦?”何骏以玩笑的口吻说道。
梁进却十分肃然道:“只消大人一句话的事。”
“好!”何骏看起来很满意的道。
梁进这时心想,既然你这是有求于我了,那么在新式酒方面,想必也不会太难为我吧?
一行人下了马,这时早就有梁家的下人过来,将十几匹马拉到马棚,先喂豆料了。
十几人下了马后,何骏、七公子、梁进还有左泽光,只他们四个人去进了梁家的酿酒的作坊区。
何骏、七公子二人自然是不懂酿酒的,在作坊里,有新酿出的烈酒,何骏和七公子都尝了尝,特别是七公子,他一尝之下,顿时感觉一股火焰般的酒液,顺着喉咙到了胃腹,旋即流遍身,顿时畅快的说了一声:“嗯,好酒!”
几人又在作坊里转了一圈,其实何骏的本意是,想要夺了这个作坊,可是又想到刚才还有求于那梁进的,而现在就要夺人产业;先不说产业夺不夺,你日后要用人家,可是人家养的护村队这些乡兵,也要钱、不少的钱,才能养得起,你现在把他这营生夺了,那他的护村队还怎么养?那岂不是以后人家就帮不上忙了?
更何况这酒的生意夺了,也是为了七公子,是帮助七公子夺家产的。所以换句话说,这只是对七公子有利,对自己反而是有弊处的。
当然,七公子是他的外甥,他理应多照顾他,但是照顾也不是将自己的利益完不顾啊!
于是这时何骏就很有些开不了口,而且心下还有觉得,七公子最好也不要开口了,不然这酒生意给你了,我这边可就分去利益了。
七公子显然也是没怎么接触过社会,还属尚单纯的性格。
七公子喝过了那酒液后,顿时对之前自家舅舅说的,这梁家的酿的烈酒如何如何好的,这时却是再无怀疑了,这时七公子对梁进道:“我说那个,兄弟,”你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梁进想了想还是称呼对方为“兄弟”,这样也显得亲切些,毕竟自己舅舅和人家都竟论起世交,叫人家“贤侄”了;
而一看梁进的年岁,不过十六七的样子,而七公子已经二十岁了,所称呼一声梁进为“兄弟”,也是不错的。
“我梁兄弟,你这酒能不能卖给我?”七公子笑眯眯地看着梁进道。
而他这句话甫一出口,登即不光梁进脸色大变,便是一旁的七公子的亲舅舅何骏也是脸色唰的有些难看了,心想:这自己这个外甥,心中的野心也还是很大的啊,这不用自己提点,他都能想到要将这梁家的烈酒一次性搞到手,这种断人家的根的事。
不过又想了想,何骏联想到这位七公子他的家族,他顿时又不那么惊讶了,但他还想劝一劝七公子,毕竟这也事关自己镇上治安的利益,只是他刚想开口,梁进这时也是准备勉力作答的,可就是这时,七公子的声音又道:
“怎么?两兄弟不愿意?”
七公子这时很有些失望与颓然了,但还是振作说道:“我只是想要市价买断你的酒,就是你的酒在外面怎么价格,我就什么价格买下,而且我是买断,不论你生产出多少这种烈酒我都要了,以后只许我在外面卖,而你也只能供我的货!
这烈酒,无论卖多少钱,我都觉得只要能喝上,就挺值的,这是独一无二的酒;当然,市价你也别狮子大张口,我会在市面上查一下你这个酒的,若是发现我是冤大头……哦对了,这位梁兄弟,我叫郭赢,正就是扶康县那个郭家家主的第七子。”
‘郭家人??’
梁进先是心中震惊不已,随后又想到,没想到这郭家的贵公子,竟是个这么个方式来要我的酒,之前还想错了,以为他要抢了我这酒的。
梁进于是赶忙说道:“既然七公子看的上我这个酒,我就用这酒的市价卖与公子,放心,市价也只是比普通的酒液高一点而已,从此以后也只给七公子你供货!”
而这时何骏也呵呵笑起来,然后对七公子与梁进道:“如此的话,便是皆大欢喜了,恭喜七公子得到如此好酒!”
这时梁进也算是明白过来了,心中思忖:我说怎么何骏这个舅舅,对自己外甥那七公子,不称呼其名字,而是尊称他七公子,原来是郭家的子弟,郭家基本就是扶康县的土皇帝了,怪不得、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