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边军战死五十余人,鞑靼骑兵死伤近百。
城门没有被攻破,城中百姓毫发无伤。
李昊满身鲜血,受了五六处伤,好在没有致命的重伤。军医开些伤药,他胡乱敷了些,过了十几日,也就好了。
他立了战功,却没有任何奖赏。
被发配充军的人,不能升官,也没有被奖赏的资格。
不过,在这之后,城里的边军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和畏惧。再没人敢乱嚼舌头,一个个见了他,都下意识地躲远几步。
他依旧沉默着,不和任何人交流说话,每日默默立在城楼上,目光落在遥远的远方。
鞑靼骑兵战败而归,心有不甘。在秋日时,鞑靼人卷土重来,这一回,来的是一千多骑兵。
马蹄声踏踏,呼喊声震天,尘土滚滚。
李昊站在城楼上,看着彪悍的鞑靼骑兵,用力握紧了手中长刀。
这几个月里,这座边城陆续来了些士兵,加起来也就三百左右。来攻城的士兵是己方的五倍之多,且个个悍勇。想守住这座边城,谈何容易。
不过,敌军来袭,身为大魏士兵,半步不能退。
李昊先点燃狼烟,然后握着长刀冲下城楼,将快爬到墙头的鞑靼骑兵砍下去。
李昊奋不顾身的拼力厮杀,大大振奋了士气。其余边军也纷纷怒喊出声,挥刀砍人。
厮杀了两个时辰,城门终于失守,鞑靼骑兵冲了进来。
李昊身上溅满了鲜血,不过,大半都是别人的血。他自己只受了些轻伤,此时握着长刀挡在最前面,犹如一尊杀神。
鞑靼骑兵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就是他!
上一次杀了我们首领的人,就是这个人!
几十个鞑靼人狞笑着围了过来。他们招数不算精妙,却个个力大无比,拼着自己受伤,也要砍李昊一刀。
李昊连杀五六个,到底对方人多,一个疏忽,后背被砍了一刀。
这一刀深可见骨,鲜血喷涌。
李昊没有停手,更未逃跑,继续挥刀厮杀。
很快,他后背的鲜血越流越多,满身都是血。眼前开始渐渐模糊,手下也没了力气。这是失血过多即将力竭的征兆。
这样下去,他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死了也罢。
亲娘和胞弟都死了,亲爹也死了。此生报仇无望,活着就如行尸走肉,多受煎熬罢了。能堂堂正正地死在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没那么窝囊。
一阵剧痛从右肩传来。右肩被砍了一刀,伤口深,血流如注。
这一击,倒激出了李昊所有的血气。
他嘶喊一声,以左手握刀,用尽全身力气劈砍,连杀了两人。周围的鞑靼骑兵,也被激出了血性,一个个红着眼叫嚷着挥舞手中兵器。
当力气用尽,他也被一刀刺透胸膛,倒在了血泊里。
临死前的那一刻,李昊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他永远闭上了眼。
这一世,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归于虚无。
他的一生,结束了。
……
半个月后,李昊的死讯传进京城。
李景正批阅奏折,听到边关送来急信,动作一顿。
小圆公公将信送到了李景面前。李景打开信,目光一凝,许久都没说话。
小圆公公伺候李景多年,见李景神色不对劲,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是不是边关出事了?”
李景嗯了一声,面沉如水。
小圆公公窥着李景的脸色,没敢再多嘴。李景深深呼出一口气,放下奏折,起身去了椒房殿。
帝后感情深厚,后宫里只有陆皇后一人。李景白日在福宁殿里批奏折处理政务,再晚也回椒房殿安置。有时候白日得了空闲,也回去和陆明玉一同用午膳。
此时午后将过,李景忽然回来,陆明玉有些惊讶“你怎么忽然回来了?莫非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李景没有出声,将手中的信塞入陆明玉手中。
陆明玉看着李景沉凝的面色,心里咯噔一沉。
燕地战事平顺,三个月就平定了燕地叛乱。之后,陆临领兵去了楚地。没曾想,楚地战事出人意料的激烈。陆临领兵在楚地打了大半年,一直占着上风,也死伤了不少,到现在还没归京。
陆明玉心里一直惦记着亲爹的安慰,此时不免胡思乱想起来。
该不是荥阳军打败仗了吧!
还是李显出了什么差错?
陆明玉迅速拆开信,目光一扫,看到了李昊的死讯。
陆明玉也沉默了许久。目光定定地落在信纸上。透过黑色的字迹,仿佛看到了被乱刀砍死不得全尸的李昊。
耳边响起一声轻叹。旋即,熟悉的手臂拥住了她,李景在她耳边低语“小玉,李昊死了。”
李昊终于死了。
陆明玉慢慢吐出一口气,仿佛将心底堆积多年的愤怒怨怼都吐了口“是啊,死在战场上,总算死得堂堂正正。能干干净净地去投胎做人。你我也算对得住他了。”
以李昊做过的那些事,一杯毒酒了结他的性命,谁也不会替李昊抱屈。
只是,李景不愿这样杀了李昊。她也不愿李景背负弑杀胞弟的恶名。所以,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将李昊发配充去边军。
养尊处优的李昊,哪能禁得住边关的苦寒和冷风?
就是没有鞑靼骑兵这一出,李昊也撑不了几年。
这样死了,倒落了个痛快。
前尘旧怨,至此全部了结。
李景松开手,注视着陆明玉“李昊的死讯,要不要告诉孟云萝母子三人?”
陆明玉淡淡道“李昊做过的恶事,和一双儿女无关。还是暂时将消息瞒下吧!”
就让孟云萝以为,李昊还活着。哪怕是在边关受苦受难,也比突如其来的死讯强多了。否则,孟云萝一个撑不住,只怕会寻死觅活。落下李珍李玮姐弟两个,就太可怜了。
李景点点头“也好。”
没人关注被发配充军的李昊的死活。
事实上,从李景登基李昊被送去边关的那一天,李昊的结局就已注定了。一个必死之人,谁会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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