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日起,孟贵妃降为妃位,闭宫养病,任何人不得出入延禧宫。
大皇子和静安公主,也不得擅进延禧宫。想见孟妃,就得来椒房殿求乔皇后首肯。
在延禧宫里出生的小皇孙,自然也不宜再留在宫里,被大皇子妃带回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妃熬了几天,面色也颇见憔悴,打起精神和大皇子商议:“殿下,孩子的洗三礼没来得及办,要不要补上?”
大皇子满心忧虑,哪有这等心情,挥挥手道:“不用了。等满月再说吧!以后,孩子便养在你的院子里,劳你多费心。”
大皇子妃暗暗松口气,低声应道:“这是臣妾分内的事,不敢当费心二字。”
大皇子忧虑地像热锅上的蚂蚁,委实没心情讨论一个刚出世的庶子,寥寥几句后,便将话题扯到了孟妃的身上:“父皇亲自下旨,降了母妃位分,又关了延禧宫。以后,便是我和静安,也不能时时去延禧宫了。”
大皇子妃轻声安慰道:“母妃到底犯了错,陆家乔家虎视眈眈,父皇不罚总不合适。降了位分,算不得大事。想想秦妃娘娘,当日也是父皇亲自下旨,还连降了三级。后来又如何?”
后来,不出两个月就出了寝宫,又做了秦妃。
大皇子眉头并未舒展,嘴角满是苦涩:“母妃和秦妃的情形并不相同。”
“皇祖母一心向着秦妃,有皇祖母在,父皇便不会将秦妃如何。”
“可母妃……”
一直以来,孟妃倚仗的都是永嘉帝的宠爱。男人的心也是会变的。一旦永嘉帝心冷了,等待孟妃的,会是什么结局?
大皇子身为儿子,不愿说出最难堪的那几个字。
大皇子妃低声接过话茬:“殿下是怕母妃色衰爱弛,怕父皇变心?”
这他妈还用怕吗?
这是男人本性!
大皇子将两句粗话咽回喉中,改而叹道:“罢了,不说这些。眼下最要紧的,是母妃的身体。出了这么多事,我这个大皇子也得韬光养晦,万万不可再激怒父皇。”
“你暂且别急着进宫求情,过些时日再说
。”
大皇子妃轻轻点头应下。
大皇子想了想,又道:“得了空闲,你回梁家小住几日。我陪你一同回去。”
大皇子妃自成亲以来,还从未回娘家小住过,听闻此言,既惊又喜,抬头看着大皇子:“殿下说的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大皇子总算有了笑意:“不管如何,日子总得过下去。舅舅那边被严惩,短期之内别去孟府,免得父皇不高兴。去梁家走动,父皇总不会计较。”
孟家暂时靠不住也不能靠,好在还有岳家。
现在想来,父皇当年是真的疼他。给他找了一个好岳父。梁大将军昔日身份低微算什么,重要的是现在执掌禁卫军,护卫京城皇宫。
大皇子妃的眼眸中也闪过笑意:“这可是殿下亲口说的,我都记下了。”顿了顿又道:“孩子还小,身边离不得人。等孩子满月了,我再回梁家。”
大皇子略一点头。
大皇子妃又道:“孩子还没起名字呢!”
大皇子思忖片刻,说道:“这是我的庶长子,也是父皇第一个皇孙。我明日进宫,请父皇赐名。”
……
隔日,大皇子进宫上朝,散朝后去文华殿,求天子为庶出的皇孙赐名。
接连不断发生的事,大大冲淡了皇孙出世带来的喜悦。永嘉帝随口赐了名:“皇孙这一辈从王字旁,就叫李瑭吧!”
大皇子恭敬地谢恩。
永嘉帝没像往日那般留大皇子伺候笔墨,随口道:“你自去忙你的,太子在这儿,朕不用你伺候了。”
短短几句话,扎得大皇子心都凉了。
永嘉帝是个有决断的人。以前心意未定,对大皇子格外偏爱,时常令大皇子在身边伺候。如今既立了太子,就将太子时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太子了。
至于大皇子,也该早些认清现实,看清自己的位置才对。
站在一旁的李景,气定神闲,一派谦和的太子风范。
大皇子心里发苦,很快告退离去。
不知永嘉帝有没有看出大皇子心里的不甘和苦涩,面上未露半分,张口吩咐李
景:“将奏折搬过来,朕要批阅。”
李景张口应下,将一摞奏折搬了过来。
永嘉帝看完一本奏折,没急着批阅,将奏折先给了李景:“太子,你也来看看这本奏折,和朕说一说,你以为该如何批复?”
李景接了奏折,仔细看了起来。
大魏建朝九年,共有二十余郡。每郡有三至五个县城,大小不等。这么多的郡县,政务繁琐,不必细言。另有吏礼户兵刑工六部,每日因政事都要上奏折。
如果所有奏折都搬来,永嘉帝不吃不喝也批阅不完。
所以,永嘉帝设了内阁,除了乔阁老之外,六部尚书也一同入阁,将所有奏折先看一遍。挑出紧急重要的呈至御前。
不那么要紧的,根本到不了永嘉帝眼前。
李景现在看的奏折,是邳县的知县上的奏本。邳县去年闹了旱灾,今春粮食欠收,邳县的知县奏请开仓放粮,也免得饿死百姓闹出民乱。
李景看完奏折,神色也凝重起来。他没急着回答永嘉帝的问题,反而问道:“父皇,除了邳县,是否还有别的地方闹旱灾需要放粮?若受灾的地方多,国库能否支应?”
放在太平年间,这样的奏折,无需多思虑,开仓放粮就是。
可大魏还没统一中原,要征伐燕楚两国,需要大量的军粮和辎重。这就需要权衡之后,再做出具体的决定了。
永嘉帝心里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吝张口指点:“你这样想就对了。官员们上奏折,都有自己的用意。为了百姓是其一,为了治下不出乱子给自己攒官声名望,也是有的。有隐瞒不报的,也有虚报谎报的,不能一看到奏折就慌了手脚。”
“遇到这等奏折,先派人前去查个究竟。真如奏折所言,再放粮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