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此地波谲云诡,前路晦涩难明,镇魔塔更是危险重重,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冬至虽然心中焦虑,归心似箭,可仍是有心无力。为今之计,只有尽量寻找一线生机,活着离开此地才是。
冬至从身上再次掏出一粒红色药丸,带着辛辣之意,胡乱嚼碎,和着口水吞咽了下去。如今仇敌已然上门,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以备不时之需。
他在死去的阿大尸首上翻找一番,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不禁稍稍有些失望。冬至看了一眼仍有些走神的刘云谲,说道:“虎子哥,你辛苦一趟,去把另一人身上的东西带回来,尤其是那干尸身上的绿色袋子,更是重中之重,我先稍作休息,恢复些体力,然后我等便离开此处。”
刘云谲答应一声,没有半分犹豫,轻巧的翻窗跳了下去,要知道此处距离地面足有三丈多高,可他落地之时竟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可见其实力也有了不小的进步。冬至心中稍宽,如此一来,二人也有了些拼斗的本钱。
不一会儿,刘云谲便从楼梯跑了上来,手中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还有几样零碎,看样子是除了那人的衣衫,其余东西一并带了上来。
奇怪的是,与其一同上来的,还有一个形容极其猥琐的鼠须男子,身高不足五尺,眼珠浊黄,看上去十分病态的样子。这人一脸阿谀的笑容,虽然难看至极,却让人难以生出敌对的心思来。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摇摇晃晃之下,更添几分滑稽之态。
“在下陆幼才,二位想必对在下稍有印象才是。适才被人胁迫至此,与那一伙人断是毫无干系,二位尽可放宽心。之前便观二位少年才俊,不似凡俗,不想这般干净利落将这二人斩杀于此,实非寻常!陆某此行只为结盟而来,若是我等联手,此地的好处自可轻松得手,还望二位少侠不弃。”陆幼才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十分真挚,不等刘云谲开口,便自报家门,坦然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刘云谲笑道:“陆先生过谦了,我等兄弟二人亦是误入此地,所求只不过是保性命罢了,哪里敢奢望什么好处?至于结盟之事,还是莫要再提,方便时互相照看一二便是。你可知此二人什么来历,来此地又是为何?”他指着地上的尸体问道。
陆幼才打了个哈哈,赶忙说道:“二位少侠看的通透,比老夫多了几分自知之明。此地虽然看似平静,却是危险处处,陆某却是被“仙人之宝”冲昏了头脑。莫说此处乃是有主之地,其主人更是强大无比,便是无主,恐怕此地宝物也不是我等可以觊觎的,能够苟性命便是天大的机缘了。至于这二人……”他脑袋微偏,眼皮翻动几下,似在思考的样子,接着说道:“唔,一路上倒是从他们的对话中推测出了一二,至于是否为真,陆某无法确认。这二人一个叫做阿大,一个叫做阿二,应是某个富贵人家的打手、家兵之流。陆某之前看过二人出手,半人高的鳞狼群被这二人屠戮过半,仍是面色如常,气息平稳。其他人好整以暇,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便知道这伙人不可小觑!”
鳞狼,乃是一种具有某种传说血脉的白狼,此血脉据说是来自鳞虫之长——龙!据说龙身覆有鱼鳞状的鳞片,乃是天生的神甲,刀枪难入。而此种鳞狼便在后颈上长有数枚鱼鳞状鳞片,端的是坚硬异常,普通手段断无可能正面击破。其余部位倒是覆盖着白色毛发,可奇异的是它的毛发天然呈鳞片状,类似某种鸟兽的鳞羽,乍看上去与鳞片一般无二,行动起来更是来去如风,凶悍异常。
刘云谲与其父数年之前打猎之时便曾遇到过三五只走散的鳞狼,仍是被追的狼狈不堪,此时听陆幼才说起,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旋即想到自己早已非当初那般孱弱不堪的模样,若是再次遇到,不说砍瓜切菜,倒也不会再次狼狈遁逃了。
冬至此时在药丸的刺激之下,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仔细的听着他的话,反复咂摸,眼皮一掀,斜眼看了陆幼才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陆先生是做什么的,又是如何来到这苍狼岭的?”
陆幼才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说道:“陆某乃是一游方的郎中,听说苍狼岭有许多百年古药,特此寻觅一二。不幸中途遇见这伙贼人,被胁迫至此,遭了无妄之灾。陆某与二位一样,只是求得保住一条小命罢了,并无其他打算。”说完,“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扇动几下,试图摆出一副潇洒的样子,却更显做作。
刘云谲忍不住笑了出来,冬至没有笑,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心惊肉跳之感,琢磨片刻,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决定诈他一诈,说道:“这番说辞,陆先生想必准备了许久,谁都知道苍狼岭凶险异常,有些上了年月的古药也没什么不妥。可十数年前奎狼帮陡然崛起,门下弟子无数,即便古药再多,也早已被搜刮一空!再说先生一身锦缎,又哪里做得采药人的活计?加之……”
没等冬至说完,陆幼才脸色阴沉似水,手中折扇在手上一拍,“嗖嗖嗖”三声轻响,三发细小的弩箭从折扇前端飞出,夹杂破风之声,直直射向刘云谲的面门。此人倒是果断异常,被人看穿了自己言语中的漏洞,竟是毫不犹豫的发动了偷袭。
刘云谲本来听着冬至的分析,觉得有些道理,起了防备之心,却仍没想到此人竟然这般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变脸之快堪比翻书!眼见弩箭袭来,于间不容发之际,头颅猛地后仰,带动上半身向后倒去,同时脚下用力,原地翻了一个跟头,险之又险的躲过了三发弩箭。
虽然他的动作也算是干脆利落至极,只耽搁了刹那的工夫,却不知陆幼才正是趁着这刹那的工夫,已然欺进刘云谲三尺之内!这身形猥琐的中年男子,一动之下,竟是有若奔雷,没有丝毫拖沓之意,干脆利落至极,果断狠辣异常!
在刘云谲腾起的瞬间,陆幼才的右手弯曲如钩,指甲上闪烁着森冷寒光,异常飘忽,却又十分精准,趁着刘云谲尚未落地之际,向着他的咽喉扣去。这一下若是被他抓实了,刘云谲的小命恐怕不保。
冬至没有理会那只向着刘云谲抓去的手,而是一个迈步,手中长刀一挥,向着空门大开的陆幼才劈砍下来。若是他执意要扣住刘云谲的喉咙,冬至这一刀足可将其开膛破肚!
陆幼才临危不乱,改抓为拳,将尚在半空,混不受力的刘云谲击打成了个滚地葫芦,足足翻滚出去数丈之远。借着这一拳的反击之力,身躯从容后退半步,左手折扇斜斜一挡,“铛”的一声,两相交击之下,竟传出金铁之声。他没有硬抗,而是斜斜一带之下,不仅卸掉了长刀上的巨力,更是将长刀带的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在其身侧滑过,重重斩在了地面之上。他顺势抬起左脚,锦袍鼓荡,闪电一般横扫在冬至的腰腹之上。
这一脚势大力沉,很难想象是这个形容猥琐,身高不足五尺之人所为。冬至只觉自己飞了起来,浑身轻飘飘的混不着力,思绪似乎都脱离了体外,跟不上身体的移动。腰腹处先是一阵胀滞之感,随后仿佛从骨髓脏器中生出来的剧痛,迅速充斥脑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后背泌了出来。
这一脚蕴含一股奇异的力量,痛自然是痛极,却有一股力量裹挟着他,飞出了数丈远,狠狠地撞向了房间中的大床,撞在了没有片缕遮体的干尸身上。“喀喇”一声巨响,竟是将这不知在此放置了多少年的红木大床砸了个四分五裂。
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还是打破了什么封印,地面上难以辨认的阵法腾起艳丽的红芒,无声无息间破了一个大洞,冬至与那具干尸以及四分五裂的红木大床一同掉了下去,正好掉进了那个闪烁黑白二色光芒的高台上。
与此同时,一股浓密到遮天蔽日的黑色气息不知从何处铺天盖地涌了出来,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像是一只脱困的万年老妖,轻易地将这座精致的小楼掀翻了开来。
冬至被这高台牢牢的吸附住,动弹不得分毫,加之浑身的剧痛,被强大的气流一冲,顿时晕了过去。在晕过去的一瞬间,冬至仿佛听到了一声令人牙酸的铁链的崩碎声音,伴着一声狂傲至极的啸声。
刘云谲被猥琐中年男子陆幼才一拳击出,打成了滚地葫芦,匆忙之中也只好蜷缩身体,护住脑袋,不想这一举动无意中保住了他的小命。倾倒的小楼无数碎瓦乱石冲腾激荡,将他的背上击出了数朵艳红血花,掉落在滚滚黑气中,不知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