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令启脸上浮现谄媚的笑意说道。
只是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是恶蛟之魂,并无人形,那谄媚的笑意浮现在他的蛟首上,多少有些狰狞。
“你真的这么想我?”
苏元白走在阴北城的街道上,侧眸望着屈身低头谄媚搓手的段令启说道。
“自然!您不在的时候,我在那鬼牢牢房里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段令启望着苏元白侧眸看向自己,立刻将自己的蛟爪放在身后,可是他布满鳞片的蛟躯却是无法藏匿。
“我不在意那些妖礼,你不必隐藏你的妖身。你当真是夜不能寐?可这阴间天空终日灰蒙蒙,虽不见得半点阳光,但也不见半点黑夜。”
苏元白轻笑一声说道。
“我真就是如此!假若有半点谎话,那就那就”
段令启支支吾吾说道。
“那就天打雷劈,轰得你妖魂散尽,湮灭于世间。”
苏元白脸上笑意散去,平静望着段令启说道。
这一句话直接把段令启吓得哆嗦,浑身颤栗在原地。要是别人说这种话他自然不会惧怕什么,可这位尊上要是说这种话。
他是真怕言出法随。
“开个玩笑而已,你不必当真。”
苏元白微微昂首,深邃的黑色眼眸看着一个个窜梭在大街小巷的鬼魂。
这些鬼魂有在街头巷陌啼哭的小儿鬼,也有长相奇特,头发像针一般直立着的蓬头鬼,还有双手托着一个大脑袋缓慢行走的大头鬼。
阴北城的路面两侧商铺民居鬼进鬼出,门口都会挂着一个白色幢幡,上面写着商铺的名称,例如客栈茶肆,典当酒楼等等。
除了建筑皆都是纸制,与阳间并无大大区别。
苏元白的脚底踩在地面上,并不像在阳间时会发出沉闷的脚步声,而是会有踩在薄薄雪地面上的清脆轻响。
“您会开玩笑?”
段令启沉默犹豫跟在苏元白身后许久,才缓缓看着苏元白的侧脸问道。
开玩笑?!
段令启被关在监狱里的三百年,别说能听见这位尊上开玩笑,能看见尊上脸庞有丁点笑意,那都是枯木生花。
“还记得在地牢的时候我问过你什么吗?”
苏元白走上桥面,侧眸望着自桥下穿过的画舫,画舫的船头正有一个披着美女皮囊的画皮鬼正在拨琴弄曲。
画皮鬼的旁边还有一个长相狰狞,阔口大眼,头上长有野兽角的狰狞鬼,手持镶满钉子的大棒在一旁候立着。
看起来像是这个画皮鬼请得鬼护卫。
“那封送往夷梦山的书信?”
段令启绞劲脑汁的思考着,斟酌片刻问道。
“不是。”
苏元白摇摇头,望着站在前面引路赶鬼的罗刹说道。
“您问过我的事可太多了,恕老奴愚笨实在想不起来了。”
段令启都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被自己想得烧起来了,只得弯腰无奈的叹气道。
“你本就是桀骜不驯的恶蛟,不必在我面前自降身份称呼老奴。我可不想哪天落魄的时候,被你变本加厉的还回去。”
苏元白平静的说道。
“我哪敢呢”
段令启嘴巴一咧,有些尴尬懦懦的勉强笑着回应道。
“真的?”
苏元白侧头平静看着怯懦陪笑的段令启问道。
段令启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觉得四海龙王哪一个龙王地位最高?”
苏元白并未继续追问段令启,转头看着前方平静问道。
“东方即为尊位,青龙又是四灵之一,所以自然是那东海龙王,可控制雨水,洪灾,雷鸣,海潮等等。
不过这东海龙王的子嗣却颇多磨难,听闻有一任的东海龙王三儿子被人抽筋剥皮,而又有一任东海龙王的一子被历劫之仙打死。
故而现如今这任的东海龙王极其约束子嗣,自己也是深居东海水晶宫,不问世事。
除非有天子诏祠龙池,设坛官致祭,以祭雨师之仪祭龙王,又或者是天帝下令,方才会行司雨之职。
否则都是自行由其它江河湖井龙王完成。”
段令启轻叹说道。
且不说这受天帝册封的每一任东海龙王惨事,光是那些方外炼气士哪一个不是喜欢龙为坐骑,以显自己威风凛凛。
况且自从神皇登建木通天之后,仙气泄于人间,古秦十二州除了方外炼气士外,又不知出现多少以境界相称的修士。
这些修士以杀龙来炼器,又或是沐龙血锤炼自身。
谁让龙族满身都是宝,龙麟可制甲,龙角可炼丹,龙筋龙皮可制衣裳,更别说价值连城的龙珠。倘若自己不能用,他们也可以相互交易。
“你想成为东海龙王吗?”
苏元白停下脚步,平静看着叹气的段令启问道。
“尊上您或许记忆还没有恢复,那东海龙王虽听起来挺惨,但那也是统率一方之海的龙王,不是那些河流湖泊的普通龙王。
四方之海,是天地间东南西北之四方的所有海洋。
桑榆岛下的沧海虽说本是隶属于南方之海,归南海龙王管辖。但神皇登建木之前,于人间敕封沧海之龙,封龙为王。
故而沧海方才用南海脱离,设立龙宫,为沧海龙王。”
段令启小声解释道。
“你想吗?”
苏元白问道。
“您可别开玩笑了,这四海龙王无论哪一个都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们皆是由天帝册封,如今天帝不显。
除非神皇再入人间,哪怕现在天子都无法更改这四海龙王之职。”
段令启只当是苏元白开玩笑,摇摇头苦笑的说道。
“我只问你想吗?”
苏元白再问道。
“想,自然是想的,可我如今还是一头蛟躯,纵然侥幸能化龙也无非是头三爪龙,运气好点也无非四爪。
何德何能奢望那五爪真龙之躯?又哪有功德业绩得以那龙王之职。”
段令启无奈苦笑道。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东墟山千年修行也只是由蟒蜕蛟而已,几次争夺化龙机缘失败,他也明白此生大抵也就如此。
“好。”
苏元白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段令启原地轻叹一声,也慢慢随着苏元白向前而行,只是他的蛟躯越低越弯,已不见半点桀骜不驯。
宛如有一座看不见的大山死死压在他身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