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沈盈娘要买,他就极为反对,可他实在是拗不过沈盈娘只能妥协。
现在他不大想妥协,可他要是不洗,就得他娘子洗。
想到沈盈娘那白白嫩嫩的手要碰这些肮脏东西,他就不忍心,不等沈盈娘多说两句,他就咬着牙道:“我现在就去洗。”
说着,他端着盘往水井边去了,往日潇洒的步伐显现出几分凌乱。
沈盈娘看了忍不住捂嘴笑起来,眼神却是越发柔和。
她的夫君可真贴心。
有了岳凌钧帮忙,沈盈娘做饭的速度快了很多,不一会会,爆炒猪肠,清炖猪肚汤,还有炸猪蹄以及用来解腻的小菜都被端上桌。
做完这些后,她还将锅洗净,顺手往灶里添了点火,将买来的栗子倒进去煮了。
堂前吃饭,栗子的香味时不时飘出。
陆玄清看着桌上陌生的菜肴,拿着筷子不知从何下手,岳凌钧瞥他一眼,泰然自若地伸出筷子夹了个肥肠,放进嘴里咀嚼。
别看他现在很是潇洒,在厨房的时候,沈盈娘心血来潮想喂他尝一下,他的嘴闭的比蚌壳还要紧,还是沈盈娘做出许多让步,才哄的他开了口。
陆玄清见他面不改色,忍不住也夹了一筷子,在眼前瞧了又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进了嘴里。
辣味还有肥油的香气迸发出来,再加上肥肠那独特的口感,让他十分惊艳。
怎么这臭烘烘的东西,味道如此的好。
长安长乐没有他想的那么多,在沈盈娘也动筷子后,唰唰地对菜下手了,吃的一脸满足,吃了一碗又一碗。
沈盈娘看着只剩油光的碟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
她就知道没有人能够抵挡的住肥肠的诱惑,就连之乎者也的古人也不例外,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关于肥肠的菜肴传下来?
吃完饭,沈盈娘将栗子捞出沥水,等它干了后将壳去掉,取出里面的果实放在瓷盘里,用木棍捣碎,作为备用。
她准备做栗子流心糕。
白白的近乎剔透的外皮,咬一口流出金黄色的心,再配上她的茶水,坐在那怎么看怎么觉得悠闲。
岳凌钧帮忙沈盈娘擀皮,又帮忙烧火,比沈盈娘还要忙一些。
等到香喷喷散发着香味的栗子流心糕出炉,吵闹的院子都静默了一瞬。
“好香啊。”陆玄清自觉地走到厨房附近,朗声问:“嫂嫂,你们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还不拿出来一起尝尝味?”
“栗子流心糕。”
沈盈娘对岳凌钧使了个眼色,让他将糕点端出去,自己则不慌不忙地在那泡大麦茶水,没一会会,她端着茶水也出来了。
“喝茶了。”
咬破外皮流心留出来,唇齿留香,再喝一口大麦茶,仿佛驰骋在田野,身子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神情愉悦。
“娘,你做的点心可真好吃。”长乐对沈盈娘竖起大拇指。
一向自诩为小大人,格外矜持的长安也忍不住夸赞,“娘,你无论是做饭还是做点心的手艺都是一绝。”
陆玄清也跟着拍马屁,“嫂嫂的手艺无人能及!”
这谄媚的样子和第一面时那倨傲自矜目中无人的样子相差甚远,要不是沈盈娘一直看着,她还以为是换了个人。
岳凌钧满脸骄傲,“那是,你的嫂嫂自然无人能及。”
陆玄清嘴角一抽,不吭声了。
他知道自己要是接话,那平日话少的某人会一句接一句的夸赞他娘子,完不带停的那种。
知晓他们都喜欢,沈盈娘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她这段时间把自己会做的点心都做了一遍,不仅仅是为打发时间,还是为开点心铺子做铺垫。
尽管沈盈娘身边还有钱,但她还是很有危机感。
钱多不会烫手,但没钱会伤人心肝脾肺肾,尤其伤感情。
所以说,人还是得有钱的好。
沈盈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开铺子。
要知道,这个年代能成为一方富豪的人都是有权有势的,他夫君身世又特殊,再加上一个不大靠谱四处树敌的陆玄清,她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挑个软柿子捏一捏,以做点心发家算了。
眼见众人都吃的心满意足,沈盈娘笑吟吟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好,我开一个点心铺子如何?”
陆玄清拿点心的手顿住,眼神不自主地往岳凌钧身上瞟,岳凌钧面无异色,慢条斯理吃下最后一口点心,看向沈盈娘,“娘子,你想开便开,我都支持你。”
长安面如犹豫,“这会不会太累着娘亲了?”
要知道娘亲每日操劳已经够累,要是加上一个铺子,那怎么忙的过来,纵然有他和妹妹以及爹地帮忙。
长乐没有想那么多,一张脸红彤彤的,兴奋地攥着拳头,“那我们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点心?”
“是啊,很多点心。”沈盈娘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头发,“但你不能吃太多,免得积食。”
长乐有一瞬的沮丧,不过很快她又打起精神来。
“没关系,娘,我帮你忙,这样子饿的快,不会积食的。”
沈盈娘哭笑不得。
她嗔道:“你个小机灵鬼。”
陆玄清沉吟片刻道:“嫂嫂既然要开店,我这里有个好人手可以送给嫂嫂,免得嫂嫂过于劳累。”
沈盈娘挑了挑眉,“送就不必,若是我店铺忙起来,你让人来搭把手就行。”
“好吧。”
陆玄清面露失落。
他还想让人偷偷师呢。
不过,这样也好,他想吃就派人来买就是了。
沈盈娘是个行动派。
她隔日就将长安长乐托付给陆玄清,和岳凌钧两个人在市场里采购,在对比四五家后,沈盈娘选定了一家张记杂货铺,那里货品种类齐且质量很好。
岳凌钧看她累的脸颊泛红,眼里浮现出几分疼惜,他拿起帕子擦去她额头的汗水,“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我自有办法获得银钱,能保我们丰衣足食。”
沈盈娘神色讶然,“那又如何?”
她赚钱一个是为了钱,另一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岳凌钧的身份特殊,现在他想留在乡野中,又对她有几分情意,可若是哪一天,他对她没有情意,想要抛妻弃子,那她好歹还有一份银钱傍身,总比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意来的可靠。
岳凌钧看她这副模样,哑然失声,心上似乎被一块大石头压上。
他闷闷道:“你是我的妻,自可靠我,不必劳累。”
沈盈娘一边招呼着小二将她买的东西搬到牛车上,一边从荷包里拿出银钱交予掌柜,没有回复岳凌钧。
“娘子。”岳凌钧拉着她的手,眼神执拗,“你还没回答我呢。”
他不肯让沈盈娘就这么含糊过去。
沈盈娘不想在店铺和他说这些,轻轻握住他的手,“夫君,我们先回去再说,这里人多眼杂。”
岳凌钧目光微沉,看了看一直盯着他的小二,还有生怕他们在这吵起来的掌柜以及那些将眼睛落在他们身上的人,拉着沈盈娘大步往外走。
沈盈娘被他拉的一个踉跄,他回头看她一眼,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放慢了脚步。
沈盈娘被他这一意识关怀的动作弄的内心一暖,可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攀附他人的菟丝花。
岳凌钧将双手搭在沈盈娘的腰间,一用力将她抱上牛车,自己则从另一边上了车,甩了一鞭子,口中喝了一声,牛哒哒走起来,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沈盈娘一开始是正襟危坐,到后面有些坐不住,不停地拿眼神去瞅岳凌钧,试图能从他脸上看出些许软化的态度,可惜,他紧绷的下颌还有微抿的唇都表露出他的心情不好。
事情是自己惹出来的,沈盈娘只得示弱似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尾音拉长,娇娇地喊:“夫君!”
岳凌钧嗯了一声,但是没有看她。
沈盈娘却知道这事有戏,她干脆抓着他的衣角不放手,倒打一耙,“夫君今日好生威风,在外面就给我脸色看,若是在家里还不知要如何呢!”
岳凌钧自诩是有耐心,但听她的话后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娘子,你好生不讲道理。你都不回答我,还不许我生闷气?”
沈盈娘噗嗤一笑,恰好牛车行到一个无人的巷子,她侧身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我错了,我不该不理夫君。”
岳凌钧猛地拉住缰绳,扭头看她,耳朵红红的,低声喝问:“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在外面的,大庭广众之下。”
他发现越是和自家娘子待的久,他越发现自家娘子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
沈盈娘望了望四周,故意道:“这里没人,哪里算的上大庭广众之下?”
岳凌钧知晓她是在狡辩,但没有戳穿她,招呼起牛车慢悠悠地走起来。
牛蹄子踏在青石板砖上,有节奏且富有韵律,沈盈娘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忽的就想通了,“夫君,我想要赚钱,不只是为了我们的小家,也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岳凌钧神色一凛,几乎是秒懂沈盈娘未说出的话。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所以你不肯放任自己依靠我?”
沈盈娘自嘲道:“若你只是一个简单的山间猎户,我自然敢依靠你,可你的身份注定你不可能一辈子埋没在山野之间。倘若你哪一天起势,我一介村姑又怎么可能配的上你?若是京城繁华,你迷了眼,那我又该如何自处?”
岳凌钧抓着缰绳的手慢慢收紧,声音含着苦涩,可依旧坚定,“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不管在哪你都是我的正头娘子。”
沈盈娘想和岳凌钧数一数那些微末时娶了妻子,富贵后抛妻弃子的那些负心男人,可瞥见岳凌钧那越发难看的脸色,默默将话咽回去。
她感觉自己说了后,他会更生气,没准要和她吵起来。
“夫君说的话我当然是相信,可钱这个东西多了又不烫手,再说了我也想做一些自己热爱的事业,并不想困于宅地之间,守着那小小的四方天。”沈盈娘一鼓作气,将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她说完后,内心有些忐忑。她的夫君不会被她的野心吓到,回去后马不停蹄地把她休了吧?
所幸,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岳凌钧绷着脸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别说那些胡话就好。”他再次强调,“不管何时何地,我又是何身份,我的妻子就只是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