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父亲母亲是极为疏离的,纵然他是他们的儿子,对他的管教也很是严厉,从未让他放松过,这样的场景更是不可能出现。
还真是怪让人向往的。
吃完饭,陆玄清郑重道:“嫂嫂,今日是我昏了头,若是有冒犯之处,还望嫂嫂谅解,大人不计小人过,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沈盈娘定在那,眼神不自主地飘向岳凌钧,岳凌钧老神在在地坐在那,仿佛事不关己一样,可她清楚,要不是他,陆玄清绝不会向她道歉。
沈盈娘也不是个小气人。
陆玄清道歉了,她也就将那些事揭过去,“无碍,你不必自责。之前的事也不要再提,我们只要往后看就行。”
陆玄清没料到她如此豁达,也不扭捏,不由得高看她一眼。
“嫂嫂高义。”
再次夸赞沈盈娘一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沈盈娘亲兄弟明算账,她摆摆手,实话实话,“你是我夫君的朋友,大家相处自然点,不必拘束。我这个人外表看起来柔弱好拿捏,实际上性子十分要强。你真心待我们,我们自然也真心待你,不需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陆玄清再次被她惊讶,岳凌钧和长安长乐他们则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他(们)的娘亲(娘子)再为明事理不过了!
“待会我带你去看看温泉眼,好谈谈价钱。”沈盈娘把温泉眼的事摆在明面上,“你若是诚心想要,看在你和夫君的情分上我算你便宜些。”
大夏国人十分内敛。
像买卖东西这种事,都是悄悄地谈,从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咧咧说出来的。
陆玄清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岳凌钧。
岳凌钧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他才回道:“那多谢嫂嫂了。”
沈盈娘是个行动派,洗好碗筷后,让岳凌钧拿了一把锄头,带着他们往田地赶,一边走,还一边介绍情况:“温泉有延年益寿,驱逐寒冷的效果,适合体寒之人。你买了后若是要泡,一次不能超过两刻钟……”
陆玄清听的津津有味,对沈盈娘的偏见不知不觉消退。
虽是农家女,但有一手好厨艺,还见多识广,为人爽快,比京城里那些扭捏有心计的女娘好多了。
他们俩虽保持着距离,但两人交谈甚欢,又郎才女貌,岳凌钧看了眸子往下一沉。他上前隔开他们,体贴地递上水壶,“娘子,你也渴了,不若喝点水再说。”
沈盈娘心里还有气,瞟他一眼,似笑非笑,“我不渴。”
岳凌钧被她这一眼瞅的心里直咯噔。
娘子真的在生他的气。
他做错了什么?
岳凌钧百思不得其解。
他今天好像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没有让盈娘受委屈。
忽的,他的眼神落在陆玄清身上。
绣着金色暗纹的衣裳,月牙白的缎子,头顶的玉冠,腰间的玉腰带……
岳凌钧沉默了。
他好像发现他娘子生气的原因了。
陆玄清这一身装扮明显不是普通有钱的公子哥能够穿上的,他娘子聪慧,肯定从中猜出什么。
望着沈盈娘秀美的脸庞,岳凌钧轻叹一口气。
看样子,他今晚会很难过去。
到了低洼地,沈盈娘直接穿着鞋子跳下去,找到自己上次挖的地方,用力一挖,冒着热气的泉水喷涌而出。
因为她有心里准备,所以这些泉水并没有喷洒到她身上,只是湿了她的衣摆。
她对在岸上的几个人招手,“你们现在可以下来看温泉眼了。”
岳凌钧先下去,他下去后将长安长乐扶下去,再搭把手将陆玄清也带了下去。
一下去,热气狭裹着硫磺的气息直往他们面上扑。
陆玄清眼前一亮,这温泉中硫磺的纯度似乎比京城的要更浓一些,泡起来的效果估计也会更好。
他走到泉眼面前,蹲下来查看许久,才重新站起,“嫂嫂,这个温泉眼确实不错。”
那当然!
作为一个人形锦鲤,她找的东西质量会差吗?
沈盈娘矜持微笑,“我也觉得不错。”
她要不是银钱不够,再加上对这个村子里的人没什么好感,她是一定要将这个温泉眼留下来的。
“这么好的温泉眼留给我,实在是夺人所好了。”陆玄清有些不好意思,认为自己是沾了他兄弟的光。
“没什么,反正你会给钱。”沈盈娘大大方方,“又不是直接送给你。不如,我们先谈一下价钱吧。”
陆玄清没想到她怎么直接,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讶异地望向岳凌钧,岳凌钧朝他点点头,陆玄清也就直接开口了,“三千两如何?”
沈盈娘两眼放光,看陆玄清很是顺眼。
“三千两有点多了,一千五百两就行。”
她脑子里有很多赚钱的法子,缺的是启动资金。
“你只要一千五百两?”陆玄清不可置信。
在他的印象里,乡村妇人应该和黄莺儿一样爱钱如命,又怎么可能会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
“是,三千两,还附带着送你一张设计图。”
沈盈娘在等陆玄清来的时候也没闲着,在外面打听了一下,有温泉的田地市值在一千五百两左右,所以,她开出了这个价格。
陆玄清还想问问岳凌钧,沈盈娘摆摆手,“听我的就行,成亲后他曾说过家中大小事都由我做主。”
“没错。你按你嫂嫂说的给就行。”岳凌钧在背后声援她。
沈盈娘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识相表示赞同。
他们商量这些事的时候没有避着人,在临近田地干活的人将这些都收入耳中,没一会会,沈盈娘把两块低洼地以一千五百两的价格卖给贵人的事,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
“什么?”
里正听到消息后,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
两块低洼地怎么可能会卖出高价?
再说了,贵人的眼睛又不是摆设。
可这件事传的有鼻子有眼,还有村民现身说法,这由不得他不信。
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孙儿,里正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若不是岳凌钧横插一脚,他孙儿就将沈盈娘迎进了门,也不会发生之后的事了,所以,他从岳凌钧和沈盈娘身上讨回来是应该的。
里正渐渐下定了决心。
陆玄清和沈盈娘说定价格后,就和小五回到了县城,准备明天将银票送过来,再立契约,将田地正式过户。
等沈盈娘他们忙完回到村里,往日里对他们不冷不热的人全都冲了过来,双眼放光,跟看大宝贝一样看着他们。
“听说你们把那两块低洼地卖给了贵人!怎么卖的啊?能不能教教我们?”
“岳郎君,你娶沈盈娘后运气可是越来越好了!”
“这田是我们村的,就算是你们买了下来,卖出去后也该给我们分点银子!”
沈盈娘看着眼前乌泱泱一片人,将长安长乐护在怀里,眼神一点点变冷,脸上却是堆着笑,“各位乡亲,我们后日要办酒席,大家要是有空就来捧个场,届时,我有件大事要告诉大家,还望大家准时过来。”
听到有酒席,村民们脸上乐开了花。
尽管拿不到钱,但能捞到一顿吃的也不错。于是,他们欢欢喜喜地散开,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岳凌钧用手护着沈盈娘他们,小心地从这条路穿了过去。
到家后,沈盈娘让长安长乐在院子里玩,转身拉着岳凌钧进了卧室。
“夫君。”沈盈娘像是被水洗过的眸子清凌凌地望着岳凌钧,里面倒映着他的身影,“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吗?”
岳凌钧沉默地望着她,内心在不断挣扎。
他的身世太过于离奇也太过于曲折,说出来怕是无法取信于人,再者,他想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见他不说话,沈盈娘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小声啜泣起来,“我知晓我是农家女,又是二嫁之身,蒲柳之姿,能嫁给你已是走了大运,你不愿意和我坦白也是应该的。”
她的哭声扰的岳凌钧心烦意乱。
他从没这么想过,只是那些事实在是难以启齿。
“夫君,你日后若是要离开这,可以直接告诉我,与我和离,但我绝不接受和别的女人分享你。”
“娘子,你这是说什么浑话!”
岳凌钧再也忍不住了。
他走到沈盈娘面前,半蹲着开口:“我从未嫌弃过你,也从没想过与你和离娶别的女子,你莫要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我承认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我并没有恶意。娘子,你听我解释。”
沈盈娘泪眼朦胧,芙蓉面上还挂着泪珠,看起来惹人怜爱,岳凌钧抱住她,承诺道:“你若是不嫌弃,我将我的事都告诉你。”
“我不信。”沈盈娘将帕子打在他脸上,扭过脸不看他,“你惯会花言巧语。若不是这次你的朋友出现,你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告诉我?就连这次也是我逼你,你才愿意告诉我的。”
岳凌钧抓起帕子,轻轻拭去她脸上残泪,眼神前所未有地柔和,“我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我的过去,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又何必提出来让你平白担心呢?”
沈盈娘眼皮颤了颤,有点被说动了,可她还是嘴硬道:“夫妻之前本不该有隐瞒,你瞒着我就是把我当外人。你的兄弟一口一个嫂嫂,可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夫君,你说我能信你吗?”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可越说脑子越清醒,火气也大。
仔细想想,一个外来的猎户表现的进退得体,还很有文采的模样,甚至连字都看的懂,还骗他说他那个朋友是卖猎物的时候认识的?
这是吗?
是吗!
沈盈娘推开他的手,恶狠狠开口:“夫君,你休要诓我!我虽是女子,但不代表我没有脑子,任你哄骗。你当初说你是在卖猎物时结识了现在的朋友,你看看他的态度,像是那么结识的朋友吗?”
岳凌钧被她推的一个踉跄,但他好歹是练过的,很快就稳住了身形,他跟着站起,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