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雾沉那个铁公鸡,对后宫的女人十分吝啬,可想而知凤仪宫中有多简朴了。
虽然物件有些陈旧,但好在织云收拾的整洁干净,殿内没有一个值钱的东西,更别谈雅致,堂堂一国皇后竟寒酸至此。
太后看到这一幕,愣了愣神。
这是她从回宫以来,第一次踏足皇后宫中,而眼下凤仪宫中布置,亦如当年她在时,不过少了许多物件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复杂,太后早闻皇帝对后宫不上心,不拨银子供养嫔妃,没想到皇后宫中,也是如此。
“臣妾喜静,宫中难免冷清,还望母后不要见怪。”苏浅委婉的说道。
太后收回视线,端坐上首后,开门见山道:“今日哀家来,是想与你些体己话。”
“母后您请说。”
在书里,苏浅见识过太后厉害的手段,在她面前,苏浅尽可能扮演着乖巧听话的人设,自己是炮灰,不能作死,苟住小命才最为要紧。
太后目光落在苏浅的衣裙上,微微皱眉,流露出不满。
苏浅为了钓鱼方便,将长到脚踝的裙摆打了个结,绣鞋上沾满了泥土,这样不着调的装扮,落在保守规矩的太后眼里,便是衣冠不整,不成体统。
“你救了皇帝的命,连累你养伤多日,本来哀家不该在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些话,但哀家为了前朝后宫的稳定,又不得不说。”
苏浅低垂眉眼,认真听太后训话。
“我大昭王朝历经百年,每代皇后皆是世家大族出身。”
“臣妾知道。”
苏浅纵然表面风平浪静,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太后兜兜转转的总算说到正事上了。
“当初皇帝立你为后,哀家不在宫中未能及时阻止,而现在哀家绝不能纵容皇帝肆意妄为下去,如此你便去皇帝面前,自请废后吧。”
自请废后?!
苏浅心情就如坐过山车似的上上下下,刚燃起那抹能出宫的苗头,又灭了。
她要是能自己开口去说,又何必拖到现在,大暴君那个脾气,太后自己不愿得罪,就撺掇着她去,感情什么便宜都让太后占了去。
“皇后,哀家说的话你可认真听进去了?”太后不悦的声音响起。
苏浅回过神,这才发觉太后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臣妾知道了。”苏浅只能先附和着。
“你很识大体。”
苏浅适才脸上划过一抹的不愿,没能逃过太后的眼,不过她并未往心里去,毕竟皇后身份尊贵,换作任何人都不甘愿拱手相让,也是人之常情。
“你家作为御用绣庄,也是不易,若你能劝动皇帝废后,他日若兄弟得力,哀家下旨封赏个一官半职,你家便能脱了商籍。”
太后的话语中,看似安抚,亦是威胁。
苏浅的心已凉了半截,怎么办她好慌,太后竟然拿她的家人威胁,原身爹娘都很疼爱她,大哥也是,说原身是被团宠长大的也不为过,她不想家里受牵连。
而太后将话说完,不作久留,施施然的离开凤仪宫。
而苏浅却久久未能回神,太后的威胁像根刺狠狠扎在她心里,后宫中处处都是危险,几乎每个人都对她抱有深深的恶意。
她的处境四面皆敌,毫不为过。
“娘娘怎么站在风口,仔细着凉了。”
织云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大木盆走进殿中,将浣洗好的衣物挂起来,转身看到娘娘还杵在原地,她不解的问,“娘娘,怎么了?”
苏浅揉了揉眼角,面泛疲惫,“太后拿着爹娘要挟本宫,自请废后,我答应了。”
织云没想到,只是一刻不在娘娘身边,就发生了天大的事。
她急得直跺脚,眼眶悄悄红了,带着哭腔开口,“娘娘您怎么就这么答应了?有没有想过您以后该怎么办啊。”
苏浅心乱如麻,在这偌大的宫里,她如浮萍,身不由己。
织云见娘娘失魂落魄,赶忙将眼泪给憋了回去,边轻声安慰着,边帮忙出主意,“对,我们去找皇上,皇上肯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当初是皇上要立娘娘为后,而且娘娘一直谨小慎微,从未犯错,凭什么太后一回来就要废后,还拿娘娘家做要挟,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苏浅诧异的看着织云,这个笨丫头总算是灵光一回了。
“算了,伸头一头,缩头也是一刀,看来我得主动去抱暴君的大腿了。”
苏浅下定决心,反正横竖都是死,太后交代她的事情她得做,至于会不会触怒暴君,暂且管不了那么多,但愿暴君能念在救命的情分上,不会连累了她的母家。
织云皱着眉,小声说,“娘娘,不能这么称呼皇上。”
“下不为例。”
“那娘娘,我们现在去找皇上吧。”
织云觉得事不宜迟,应该早些向皇上诉苦才是。
苏浅视线被织云身后的小木桶吸引,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要不,我们先吃完糖醋鱼再去。”
织云满脸问号,“娘娘?”
“烤了也行。”苏浅光是想想烤鱼外酥里嫩,泛着油光的画面,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叫出声来。
织云无奈扶额。
苏浅不好意思的一笑,“怎么咱也得吃饱才能上路。”
织云盯着活蹦乱跳的鱼,经不住烤鱼诱惑的她,突然觉得娘娘此话有理,于是主仆两人很快达成一致,一个杀鱼,一个生火,忙碌起来。
吃饱喝足抹干净嘴的苏浅,换了身干净衣裳,带着织云穿过长长望不见底的宫道,两侧红墙绿瓦起起伏伏,往议政殿走去。
大暴君这个时辰应该还在处理政务。
议政殿门前,苏浅对太监总管姜公公表明来意,“本宫有要事求见皇上,还望公公帮忙通传一声。”
姜公公颔首,“娘娘稍等。”
苏浅站在原地耐心的等着,她不确信暴君愿不愿意见她一面。
很快姜公公就走了出来,恭敬的说道:“皇后娘娘,请。”
得到首肯后,苏浅微微感到惊讶,竟是出奇的顺利。
议政殿内。
“皇后不是要见朕么,怎么还不过来?”君雾沉撑着下巴,眼神中透着慵懒,饶有兴致的看着苏浅,一副坐观好戏的姿态。
苏浅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走,两腿不由得打颤,而在她几步之外,有只趴在玉石阶上,正打着盹的吊睛白额虎。
白虎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极不情愿地睁开灰蓝的瞳孔,盯着不速之客的闯入,低吼了一声。
“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扰老子睡觉,是不是想被老子一口吃了!”
苏浅吓得一激灵,她能听到白虎不耐烦的话了,不愧是大暴君,就连养个宠物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她抬眼怯怯的看着君雾沉,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没出息,她是不想过去么,她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