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老儿的炼丹房四周都布有禁制,与他的魂力相连。
但凡有任何陌生气息靠近,哪怕是一条蛇一只是鸟雀儿,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何况一个大活人的潜进他丹房里面行窃。
他当时就察觉出来了。
可他并没有进行阻止,理由是自己当时炼丹炼伤了,正在打坐调息,中途不宜强行中止掉。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实就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他夜以继日地炼丹,确实疲极累极,可他就是再疲累,去丹房阻止弟子行窃的力气还是有的。
之所以不阻止,而是听之任之,一是愤怒自己门下的弟子,竟然品德败坏至此,干起了入室行窃的勾当。
再者,既然这个弟子的品德如此不好,那就用这个弟子试药好了。
他也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耗费大半生心血炼制出来的丹药,到底能不能治好天虚之体。
于是他选择了纵容和放任。
也就是因为他的这次纵容和放任,几乎为万春谷上下带来了灭顶之灾。
那名弟子偷到丹药后,就迫不及待地将丹药吞下肚。
仅仅才过去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名弟子的身体就出现了异样。
就跟苗老儿方才服下丹药的情况一样,浑身燥热,面色赤红,头顶上面直冒白烟,就仿佛被放在了蒸笼上面蒸煮一般。
然而体内的汗水却排不出来。
这种情况下,那名弟子痛苦的满地哀嚎,身体就仿佛一个发酵的面团子,不停的膨胀膨胀再膨胀……
眼看那具膨胀开的身体达到了极限,下一刻就要爆炸开来,突然出现了转机。
那名弟子的身体不再继续膨胀了。
苗老儿还以为他扛住药力,撑过来了,悬着的心才要落地,结果变故突起!
那名弟子的身子虽然不再膨胀了,然而头脸上面却出现了一条条歪七扭八的黑色线条,密密麻麻,从头脸处开始,不断地向四周蔓延,最终爬满全身。
紧接着下一瞬,那些黑色线条微微咧开一道缝隙,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往外排放黑色气体。
膨胀成一个圆球的身体逐渐干瘪下去。
最终恢复到了最初的形态。
……这么说也不对,因为所谓的恢复到最初的形态,仅仅只是指个体大小恢复到了最初的形态。
然而那名弟子整个人的相貌却发生了大变化。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肤色上面的变化,那名弟子原本生的相貌极好,五官清俊,肌肤白皙,还透着健康的红润之色。
然而经此一遭变故之后,对方白皙红润的肤色,就只剩下白了,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丝,就仿佛涂抹了十层脂粉。
再就是五官变得歪斜,眼睛里面的黑色瞳仁,缩小的只剩下芝麻粒一点儿大,一眼望过去,满目的白色眼球,就仿佛没有瞳仁一般。
牙齿也发生了变化,变得像犬牙一样尖利。
见此情形,苗老儿的心中当时就是咯噔一跳,知道自己的试药行动失败了。
他反应也算是迅敏的了,当即立断,立马就要将那名异变的弟子先关起来,然后再想办法治疗。
谁曾想,异变后的弟子,竟然实力大涨,明明才入门不久,还仅仅只有炼气期一阶的修为。
结果他这个已经炼气期后阶,只差一步就可以突破进入筑基期的人,竟然被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还不算完,那名弟子不但实力大涨,性情也跟着大变,变得像野兽一样凶猛残暴,要不是他身上穿着防御法衣,险些就要被对方咬成筛子了。
可并不是所有万春谷的弟子身上,都穿有防御法衣!
宗门内的弟子听见打斗的动静,纷纷跑过来,看见那名因为异变,而整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人不人鬼不鬼,活像怪物一样的东西,还以为对方是邪祟。
又见连苗老儿都被打伤,并且吐血不止,最先赶过来的那几名弟子,瞬间惊恐不已,忙扯开嗓子大声叫喊求援。
有个弟子还放出了求救烟花。
苗老儿阻止不及,他眼睁睁地看着门内的弟子听到动静后,从四面八方的赶过来,他当时心都凉透了。
医修本就体弱,战斗力极其低下,说是一句战五渣也毫不为过。
他的修为在所有弟子之上,连他都打不过那名异变后的弟子,何苦其他人?
来了,就只有送死的份。
果不其然,那名异变后的弟子,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一般,见人就撕,就咬……对方甚至还像野兽一样,将那些撕咬下来的肉块吞食进肚!
苗老儿不过才一个愣神的功夫,就有七八名弟子死在对方手下……确切地说是嘴下,因为他看出来了,那名弟子异变后,主要都是用嘴进行攻击。
就是那种将人摁住后,直接用牙齿进行撕咬!
果真就跟野兽的攻击方式一模一样!
苗老儿再不犹豫,立刻就下了要将那名异变后的弟子就地处置掉的决心。
他虽然打不过那名异变后的弟子,但他身为一宗宗主,再加上他又是个战五渣的医修,因此,他身上多少有些保命的法宝在。
苗老儿当即就动用一直舍不得用的法宝,直接将那名异变后的弟子绞杀了。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能得到控制。
然而意外总是来的措不及防,那名异变后的弟子虽然死了,可那些被对方咬伤,否则是抓伤的弟子,竟然也出现了和他一样的情况!
身体膨胀,痛苦哀嚎,出现黑色线条,最终变得面色惨白,五姑娘狰狞扭曲,长出尖利的犬牙,然后开始像野兽一样撕咬人!
而所有被撕咬过的人,除非身体被啃噬成了渣渣,只要人还没死,还有一口气在,哪怕脑袋快要从脖子上面掉下来了,也会迅速发生异变,从而变成和他们一样凶悍的怪物。
不过才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万春谷上下死伤过大半,要么变成了一地的残肢断臂,要么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整个万春谷血流成河,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苗老儿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异变后的弟子,就像瘟|疫一样,具有传染性,但凡被他们抓伤或是咬伤,很快就会受到感染,继而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认识到这个事实后,苗老儿懊悔得无以复加,早知道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他说什么也要阻止那名偷药的弟子!
他不该让那名弟子试药!
他太急切了,也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
可惜,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苗老儿恨不能让时光倒流,他只能一边呵斥那些还没有受伤的弟子迅速撤退,一边孤身和那些异变后的弟子打斗。
可他一个人,哪打得过这么多异变后的弟子啊,虽然他有法衣护身,不至于被咬伤或是抓伤,受感染后异变。
但法衣只能保护他不受皮肉伤。
那些异变后的弟子,个个实力大涨,力气大得出奇,一巴掌拍在身上,就仿佛巨石砸在身上一般——
至少对苗老儿而言是如此。
很快他就体力不支。
眼看他就要力竭而亡,也就是这时,路过万春谷附近,并且恰巧看见那道求救烟花的时越,及时赶了过来。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时越出手,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那些异变后的弟子全部收服住,抬手欲全部摧毁之际,苗老儿拦住了。
这些不人不鬼的怪物,都是他万春谷的弟子,并且是受他牵连,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他对此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无辜的弟子被处死。
时越原本不同意,是他跪地苦苦哀求,并指出这些弟子就像瘟疫一样具有传染性,他们的血液也一样具有传染性。
如今万春谷血流成河,谁知道那些血中,有没有这些异变弟子们的血,总不能说,将他整个万春谷上下给屠杀殆尽吧?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将这些异变后的弟子关起来,容他寻找治疗他们的法子。
就这样,一番据理力争后,苗老儿保住了那些异变弟子们的性命。
他在时越的协助下,将那些弟子关进了地宫牢笼内。
事情发生时,正值深夜。
当其他宗门先后赶过来救援时,看见的就是万春谷血流成河,残肢遍地的惨烈情形。
因为那些仿佛被野兽啃噬过一般的尸体和残肢断臂,所有人都以为,万春谷这是遭到邪祟夜袭了。
丝毫没有将这场夜袭,联系到万春谷本身上面去了。
也更加不会想到,万春谷地下的地宫牢笼内,关着一批凶险的怪物。
于是,这就有了后来修真界中流传的,万春谷半夜惨遭邪祟袭击,宗门上下死伤无数,险些被灭宗的故事版本。
在那之后,原本能和回春谷并肩的万春谷,激流勇退,归隐下来,苗老儿更是多年不下山,不出宗门,不问世事,一心钻研如何治疗那些受感染后异变的弟子。
这么多年的研究下来,倒也多多少少有了些成效,至少那些受感染后的弟子,不再像最初那样,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只知道杀戮和掠食。
他们开始恢复意识了。
虽然不多。
但也聊胜于无。
可惜,苗老儿到现在也还没能找出将他们彻底治愈的法子。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这群被感染后的弟子,又隐隐有了失智不受控制的现象。
……而苗老儿已经完全无计可施了。
他也做好了要带着他们一起走的准备。
谁能想到君澜出现了!
苗老儿望着自家小徒弟,满脸的惭愧和自责:“这件事错在我,是我当时的一念之差,才酿成了他们的惨祸。”
苗老儿忍不住红了眼圈,他望着牢笼里面那些不人不鬼的弟子,神情沉重而愧疚。
“是我害了他们……可他们都是无辜的啊!”他忽然转眸望向君澜,满眼的期待和哀求,“澜丫头,师父老了,已经没用了,如今能救他们的,就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