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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连气势都不是很足——
先前在那个时间凝固住的石屋子里面待着,凝固住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身体机能的消耗。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君澜在那间石屋子里面待了不知道多少个春秋,然而那么多个春秋,她丁点水米未进,却丝毫感觉不到有饥饿感。
可等她一从那间石屋子里面出来,饥饿感立马就如海啸般朝她扑过来。
尤其是她刚才又看了大半天的戏,更饿了,饿得手脚无力,说话的声音都软绵绵的没有力道。
君澜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能一口气吃下一头牛。
不过虚归虚,丝毫不影响她话语中透出来的信息含量,简直就像一记惊天大响雷,一下子将在场所有人都劈晕了。
这其中包括因为接到秘密传音,早就知道君澜安然无恙的苗老儿和李泽然,他们只知道君澜安然无恙,但却不知道这份安然无恙背后,还跟着那样大一份凶险!
君澜掉下去的那个溶洞,苗老儿和李泽然刚才都探头看过了,直通通的一个大深洞,乍一看去,就跟一口巨大的深井差不多。
那样的情形下被剑网追击,那绝对是朝着要把人弄死的目的去的!
好啊,张孟这个狗东西,这么多年趴在他们万春谷身上做吸血蚂蟥也就算了,竟然还对他们万春谷的人下杀手!
苗老儿立时大怒,怒视着张孟就要开骂,李泽然已经冲在他前头,用实际行动诠释什么叫怒火冲天。
向来都温润如玉的万春谷大弟子,一拳头砸在了张孟的鼻子上。
整个人还处在极度震惊中的张孟猝不及防,直愣愣地挨了一拳头,短暂的鼻腔酸胀后,血水立马就如喷泉般从他的鼻腔中喷涌而出。
李泽然犹自怒火难熄,趁着张孟还有些晕头转向之际,他的拳头就像夏日狂风中的暴雨雨点,咚咚咚直往张孟的身上砸。
头上脸上身上,毫无章法可言,完全就是一通乱打,但是架不住他拳头乱下的速度足够快啊,张孟先前被时越的威压震断了肋骨,后来又被君澜打了一顿,再之后又掉入溶洞险些摔死。
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浑身是伤,就跟那强弩之弓也没什么区别了,之所以现在还能站着喘息,全靠他吞下去的大把丹药做支撑。
但是内里却是实实在在虚到了极致,面对李泽然愤怒之下这般狂风暴雨式的打法,他根本没还有还手之力!
好在这个时候他的那些同门反应过来了,一个个的大声叫道:“住手!”
“光天化日之下竟公然行凶伤人,你们万春谷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没错,就是这个理,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打人!”
“苗宗主,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你门下弟子,一个张口就污蔑我张师弟杀人行凶,一个听风就是雨,上来就打人,这般随心所欲肆意妄为,您身为一宗之主吗,当真就不管管吗!”
最后这个说话条理清晰的,是这群武修中修为最高,最先主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那位。
这人生了一张瘦长脸,胳膊和腿也都是瘦长瘦长的,不像其他武修那样体型魁梧,甚至看起来还有些过分单薄了。
但他眼神锐利,修为也是他那些同门中最高的那一位,而他那些修为不如他的同门,显然也是以他马首是瞻。
此时,身为代表,瘦长脸武修一脸愤怒地质问苗老儿。
朝修士下杀手这种事情,可不是贪污一些银钱这种事情能比的,贪污毕竟是小事情,宗门内就能解决掉,顶多也就是名声上面受点损耗。
但是朝修士下杀手这种事情就不一样了,宗门联盟那边有明文规定,他们修士手中的武器,只能对准妖邪鬼祟,严禁修士之间自相残杀,一旦发现,其所属的宗门和家族,全都要受到牵连!
这样严重的事情,瘦长脸武修自然不敢认下,哪怕不是为了张孟,就是为了他自己不受到牵连,他也必须极力否认,坚决不能让这个罪名落实了。
他找苗老儿要证据,苗老儿自然拿不出证据,但是他相信自家小徒弟,小徒弟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确有其事,而且小徒弟敢这样当众指证,说明小徒弟的手里面,肯定是握有证据的。
想到这,苗老儿叫停了大徒弟李泽然,免得他再真把人打死,那就太便宜对方了。
殊不知他这行为,落在那瘦长脸武修的眼里,竟成了心虚的表现,对方立马冷笑道:“苗宗主,您纵容门下弟子污蔑我张师弟,又把我张师弟打成重伤,这件事情,请问您打算怎么处理?”
他说完,抬起下巴,双手背于身后,一副要拿把算盘出来和苗老儿好好清算一番医疗费的架势。
而这时,张孟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浑身剧痛难忍,感觉一身骨头仿佛都被砸碎了般,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喘气。
但是他脑袋却还是清醒的,并且前所未有的清醒。
不敢不清醒啊,杀害修士可是重罪,被废修为不说,还要发配去蛮荒之境!
蛮荒之境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古战场!
漫天黄沙不说,还一步一白骨!
听说那里一年四季都没有太阳,各种妖邪鬼祟不分白天黑夜地流窜哀嚎,一旦被发配去那里,基本上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所以他必须得保持头脑清醒!
张孟转动着大脑,飞快地将他朝君澜下杀手时的情形回顾了几遍,越回顾越肯定,君澜绝对拿不出证据!
因为当时溶洞里面就他们二人,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三人在场,也就是说没有现场目击人证。
至于说物证……他当时就是怕留下什么把柄,所以都没敢用自己的剑,况且那死丫头身上一滴血都没有,一看就没有被他的剑网伤到。
张孟顾不上去想君澜是如何躲开他的剑网的,也没工夫想既然君澜没有受伤,那他剑网上面的血又是如何而来。
他现在,只想赶紧甩开君澜加在他身上的罪名。
最好还能倒打一耙。
因此,他做出一脸委屈状,朝君澜哭诉道:“君姑娘,我先前鬼迷心窍,贪污了你们万春谷的丹药钱,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你们打我,骂我,罚我,我都认了,可你不能冤枉我朝你下杀手啊!”、
“宗门联盟明文规定,严禁修士之间自相残杀,君姑娘,您可知道,您这上下嘴皮子一动,信口胡诌一通,带给我的,以及我的宗门,那可是灭顶之灾啊!”
他说完,抹了一把泪,似乎实在难以忍受这般冤屈,愤声道:“我张孟死不足惜,但是我决不能给我的宗门引来无妄之灾,哪怕是为了我的宗门,我也不能认下这种污名!”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君澜,里面全是愤怒。
“君姑娘,既然你指证我朝你下杀手,那么还请你拿出我杀你的证据来,倘若你拿不出来,你就必须要为你刚才的言行付出代价!”
代价是什么?
在他们修者界,污蔑罪比杀人罪还要重!
万春谷这名新收入门的小弟子,手里面没有证据,就凭着一腔不甘心和愤怒,就敢跳出来往他头上扣杀人的高帽子……孤勇可嘉,可惜用错了地方,最终要被自己这份孤勇所害。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也敢跟他斗法,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张孟笃定了君澜手里面没有证据,因此,他一番陈词说的义愤填膺,一副为了宗门,他一定要证明清白的宁死不屈相。
而这份宁死不屈落在君澜眼里,那就是刺挠挠的恬不知耻倒打一耙,君澜对此人的无耻行为深表佩服,险些要呵对方一脸唾沫。
她当即怒道:“张孟!你敢做不敢当,简直无耻至极!”
话音还未落地,她当即催动灵力,抬掌就朝张孟的面门上砸去。
那聚集了她半身灵力的一掌,气势如虹,威压如山,起掌的瞬间,众人便齐齐觉得呼吸受阻,全身都在受巨力挤压!
有两个离君澜比较近的武修,直接就被逼得吐了血。
这一掌要是真落在张孟的脸上去,别说他的脸保不住,就是他的神魂,恐怕也要被砸得稀碎。
一众武修大惊!
张孟吓得一张脸变成了死灰色!
就连苗老儿也大惊失色,生怕自家小徒弟不知轻重,愤怒之下,再真一巴掌将人打死,到时候他们可就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他当即就要冲过去拦住小徒弟,还是时越及时拉住他,低声对他道:“不必担心,她有分寸的。”
君澜当然有分寸,她才不会傻到当众杀了张孟呢,前面都说了,修士之间严禁自相残杀,那么大一个铁令在那摆着,她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去作死。
她之所以突然暴起,不过是为了先给一众武修老爷们来一场心里震撼,先把他们震晕乎。
把人震晕乎了,心理防线震垮掉,她才好进行自己下一步的诈骗……不是,诈唬计划。
掉下去的时候还是一个小炼期,还是一个小二阶,结果再出来,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元婴期的高阶修士!
这突破速递,说是飞跃都嫌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