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生可以请大夫,大夫能救她儿子,儿子就是她的眼珠子心肝宝贝。
“当家的,你说他们是不是后悔了啊?”妇人问,声音都是抖的,眼睛却直直地盯着瘦驴脊背上的师徒二人,抿着嘴唇,凶的很。
男人也紧张地盯着那师徒二人。
他梗着脖子咽了口唾液,说:“不会的不会的……我瞧那小姑娘气质很好的样子,出手也阔绰的很,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姐……”
“他们这种人,都有钱的很,别说一个小小的金花生了,就是一个大金锭子掉地上去,他们都不会弯弯腰去捡的,嫌丢人。”
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穷苦人家就不一样了,别说是弯弯腰,就是上刀山下下火海,他们也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往前冲。
男人絮絮叨叨地说,安慰自己,也是安慰妇人。
可妇人并没有被他安慰到,眼看瘦驴驮着师徒二人越走越近,妇人心中的危机感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不行,不能把金花生还回去,那是她儿子的命!
妇人仿佛听见了儿子一声声唤她娘,她原本因为害怕而抖个不停的腿,一下子绷直不抖了。
为了儿子,拼了!
将金花生塞进嘴巴里面含住,妇人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攥手里,目露凶光。
男人起初还有些犹豫,可想想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躺在床上泪眼汪汪的儿子,男人心里的那抹犹豫就站不住脚了。
他骂了一声娘,搬起了一块更大的石头。
夫妻二人都手持凶器,分别站在路两边,眼神凶恶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师徒二人。
瘦驴上的师徒二人还丝毫不知道危险就在前方等着他们。
苗老儿坐在瘦驴脊背上,手里面握着缰绳,眼神一下又一下地往旁边的小徒弟身上瞄,越瞄越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小徒弟。
小徒弟这么好的资质,随便进哪个宗门都行,进去了就会被当成核心弟子培养,不用为生计发愁,只管安心修炼,还有享受不尽的修炼资源。
结果小徒弟却拜他为师,不嫌弃他落魄寒酸,愿意跟他回那个又穷又破,至今还在为温饱问题发愁的穷家……连这两头瘦驴都是小徒弟掏钱买的,情何以堪啊,唉!
苗老儿重重一叹,一边觉得对不起小徒弟,一边又惜才的很,舍不得让小徒弟另找高枝,整个人纠结成了麻花。
他正纠结着,君澜似有所感的朝他这边瞥了一眼,师徒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没有擦出火花,却产生了火的效果,苗老儿就像被火舌燎到眼睛,“嗖”地一下收回视线。
两只枯瘦的大手攥住缰绳,全身上下都是无处安放的局促。
君澜:“???”
怎么了这是?
她本来在逗弄小奶豹玩,被她家师父这样一搞,她觉得师父可能更需要她的安抚。
安抚什么呢?
无非是他们路上吃喝的问题。
君澜还没忘记那十个窝窝头的附加请求,她下意识地觉得师父他老人家应该是在为他们后面的口粮发愁,于是她解开一个储物袋,打开给苗老儿看。
“师父您看,我这里带的有干粮。”
肉干,馒头,糕点,水果,还有几袋白面几袋大米,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一个储物袋。
苗老儿探头瞧了一眼,瞧见里面装的各类口粮,他更加羞愧了,徒儿跟着他这个师父,连口粮都要自备……唉唉!
回去后得想个法子,看看能不能托隔壁的武修们,请他们再帮忙卖一批丹药,价格低点不要紧的,能卖出去就行,好歹换点银钱在手里。
苗老儿心中如是想。
与此同时,君澜也在心里面盘算,心说师门这么穷可不行,她得想个法子让师门富起来啊。
师徒二人各有心思,任由瘦驴驮着他们往前走,直到瘦驴停下来,停在手握石块满脸凶相的夫妻俩跟前。
坐在瘦驴脊背上的师徒二人:“…………”
君澜扭头问苗老儿:“师父,他们是要打劫我们吗?”
财帛乱人心,她刚才出手阔绰了些,这夫妻俩别不是见财起意了吧。
苗老儿一生痴迷医道,是个实至名归的医呆子,他对金钱的概念不是很精准,但是他懂点面相之术,能看出前面那夫妻俩不像是拦路抢劫的恶徒,于是他迟疑道:“不至于吧?他们许是觉得驴卖给咱们卖亏了,临时变卦后悔,想要加价?”
君澜:“……”
师父在说什么?
一颗那么大的金花生,换两头瘦驴,要亏也是他们这边亏好不好?
君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苗老儿则生怕好不容易买来的毛驴又飞了。
他赶忙从怀里面摸出一大把丹药来,捧着送出去,对那夫妻二人道:“你们是觉得毛驴卖亏了对吗?别急别急,你们要是觉得卖亏了,我这里还有丹药,都给你们。”
以前隔壁的武修总跟他说,外面的丹药多如牛毛,不值钱,卖不出价格,他还不怎么相信,在将经历了刚才一颗丹药换不到两头瘦驴的情况下,他信了,于是这次他掏出了一大把丹药。
有治疗寒疾的,也玉有治疗高热的,还有对跌打损伤有奇效的……反正都是百姓们日常需要长备的普通药,但品质却都不普通。
君澜粗略估算了一下,她师父掏出来的这把丹药,足够让一个贫寒之家一飞冲天,而且还是能进一方富人圈的那种冲天。
所以,师门贫困,不仅仅因为师父他老人家不懂经商之道,还因为师父他老人家对银钱没什么概念吧?或者是低估了丹药的价值?
瞧瞧,这么贵的丹药,师父一掏就是一大把,就为了换两头瘦驴。
没有比这更傻……咳,更败家的行为了。
君澜心中思索着,手上动作却没停,她将苗老儿的手推回去:“师父,这件事情交给弟子处理吧,您老就别费心了。”
然后面上神情不变,眼神却很冷地望向那夫妻二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都已经银货两讫了,你们为何还要拦路?莫非你们想抢劫?”
她不认为这夫妻俩会不知道一颗超肥超胖的金花生,和两头瘦不拉几的瘦驴,两者哪个更值钱。
知道了还堵他们,又拿着凶器,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见财起意,拦路打劫。
被当成打劫贼人的夫妻二人:“…………”屁的打劫哟,他们可都是守法的良民!
不过听小姑娘这话的意思,似乎不是觉得买他们家的瘦驴买亏了、所以才追上来找麻烦的。
尤其是那个他们以为很精明的老头,没想到是个傻的,还怕他们嫌弃卖便宜了,要补偿他们……真傻。
不过这是好事啊,至少给儿子请大夫的金花生保住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神情,那男人率先扔掉手里面的大石头,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误会误会,我们是良民,我们不打劫,其实我们……我们是怕你们打劫我们。”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卖力地往上扬起,尴尬写满一脸。
他解释道:“因为你们一直跟着我们嘛,我们就以为你们是嫌两头毛驴买贵了,要找我们麻烦,所以我们就……唉,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君澜:“……”还真是一个大误会啊。
她无语,指着前面的路说:“我们师徒二人要回宗门,你们走的这条路,刚好就是我们回宗门的路。碰巧顺路而已,跟打劫无关。”
再说了,你们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估计也就是那颗金花生了,有值得我打劫的地方吗?
这话君澜没说出来,但男人听出了她话里面的意思,男人非但没有觉得被羞辱了,反而吐出了好大一口大长气,说:“啊,原来是这样啊,那太好了……哦不,我是说太凑巧了,嘿嘿嘿!”
凑巧的吓人。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他把两只布满汗液的手随便往衣服上擦了擦,咧着嘴嘿嘿笑,一脸的憨厚相。
误会解除了,君澜也朝这个憨厚的男人笑了笑:“那,这位大叔,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男人:“啊?哦!可以可以!”
他连忙侧身让到边上去,还把自家婆娘也扯到边上,一直目送瘦驴上的师徒二人走出几步远,男人悬着的心才彻底落回肚子里面。
他对自家婆娘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了那师徒不是那种人嘛,你偏不信,非把人当恶人,怕人家抢你的金花生,还把金花生塞嘴里去,也不噎着……”
一边说一边扭头,就要跟自家婆娘说没事了,结果一看,男人顿时面色大变,嘶声叫道:“孩他娘!孩他娘你这是咋了呀,你可别吓唬我啊孩他娘!”
男人用力摇晃妇人,鬼哭狼嚎,大喊大叫。
那声音尖利的,活像大半夜撞见鬼了。
君澜和苗老儿都下意识回头朝身后望去,然后师徒俩都齐齐变了脸色。
“师父,那位大婶的情况不对劲儿。”
“面色发绀,嘴唇青紫,呼吸不畅……确实不好,我们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