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躲避,但却根本动弹不了,霓裳羽衣舞和霓裳羽衣曲同时发动,控制了他的身体。
明明轩辕二已经出来了,明明砍断了对方的剑,可是对方这个后手,却足够夺取他的性命。
三个四品啊。
陆离苦笑,说不定大秦帝国都凑不出这么多高手,却不料在一个隐世仙宗里遇到了。
他还是太小瞧这些隐世宗门的底蕴了,自己就要死了么?
老婆。
想到轩辕忆昔,他突然又有了力量,他强忍着孔雀道人的控制,动作缓慢的抓向鹰道人的爪子,然而还是晚了,鹰道人的爪子已经穿过了他的胸膛。
可是,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任何痛楚的感觉,他低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而是在一个巨人的手掌心里。
蓝华惊诧的看着出现在巨人掌心中的陆离,那里,本该是放着赤玄真人纸龙珠的地方。
蓝华的耳边,还残留着赤玄的喊声:“元始天尊急急如律令!”
玉清元始天尊,道家至高之神,他的律令符箓之法,在白云观早就失传了千年,白云观还留下的,只有部分天罡地煞的律令,以及六丁六甲的律令。
但是现在,蓝华见到了至高神的律令。
“啪!”
鹰道人抓着陆离心脏的手臂碎掉了,一起碎掉的还有陆离的身体,这时所有人才发现,那个被贯穿胸膛的陆离,竟然是一个纸人。
鹰道人瞪着眼睛后退,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独臂的虬髯道士,道士举起仅剩的右臂,捏住了鹰道人的脖子。
“呼!”
飓风突起,吹的在场所有人睁不开眼睛。
“呼!”
气象突变,空中瞬间布满乌云。
这律令,只是借用元始天尊力量的九牛一毛,就让天地为之变色。
“劈!”
一道雷霆从天上劈落,命中两人。
独臂虬髯道士须发皆张,在雷霆中怒视鹰道人,他大声喊道:“蓝华,记住这一招!”
“可惜我等后辈末学,不能再现道尊神通。
“但你须得记牢了,道,即为心中正义。
“我道,可镇一切妖魔!”
“砰!”
雷霆之中,鹰道人的身躯炸裂,天上的琥珀色眼睛随之崩解。
虬髯道士的身体,也从脚下开始燃烧。
符箓之术,燃烧的是符纸,赤玄真人这一次,燃烧的却是自己!通过燃烧自己,换取了强大的力量。
他的肉身早已腐烂,他以灵魂之躯,潜伏在太真身侧,就是在等着一个混乱的时机,里应外合,毁掉这个吃人的瀛洲仙宗。
巅峰期他也不过刚入五品,现在又没了肉身,别说宗主,就连四大护法都打不过。因此他只能等。
他和太真一起等了太久,眼见得所有人菜都快被消耗殆尽,他终于等到了。
自己的后辈,带着六甲神杀了进来。
我道,再历千年,仍有传承!
他的腿在燃烧,突然间,他鼻子一动。修道之人,五感敏锐。
他哈哈大笑道:“蓝华,还有那位道友,我再送你们一场机缘!”
“呼!”
呼呼风声响起,从杏树村的角落,飞起四颗龙珠,一颗飘到幺儿身前,炸裂成一个圆形屏障,护住了她。
一颗去往孔雀道人那里,拦住了她和牛道人。
一颗来到蓝华身前,上边光华闪现,浮现的全都是各种失传符箓的用法。
“师叔祖!”
蓝华失声痛哭,然而巨人走的还是太慢,他也没法阻止赤玄燃烧自己。
一颗飞入陆离眉心,陆离顿时感觉自己坠入一场幻境。
幻境开始,是一个破旧的乡村,一个小孩出生,那乡村虽然偏远,日子却还过得去。小孩慢慢长大,他听人说起:“现在是盛世,人人都能有饭吃。”
说这话时,他的阿耶喝着没有几粒粮食的粥饭,心中充满感激。
七岁那年,他被云游的道士看中,带到了一座破烂的道观里,山中苦修,每一日都是练功打坐,他却勤学不缀,虽然长了张虬髯大脸,却深受师父和师弟喜爱。
师父坐化时,他只有二十多岁,便接过了观主的位置,维持着这个破烂道观的生机。那时观中香火甚好,总有香客前来,说:“天下承平,世间安宁,我朝西出天山,令四海折服。”
他觉得,这就是盛世了。直到那一天,渔阳鼙鼓动地而来,数不清的难民涌入川蜀。他和师弟们拼命接济,也救不了几个人。
他想起了师父的嘱托,乱世,道士当下山救人。
出川之后,他见到的景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惨烈,千家万户,不见炊烟,百官不朝天子,各洲战火不断。
盛世,崩碎了。
他一路东行,活人无数,他在一个城市,见到吃人的惨状,几乎已经退却,但却因为见到一场战斗而重振信心。后来听说有仙人召集天下修道之士,欣然前往,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陷阱。
所有道门,护送着救下的十万难民,进了瀛洲仙山,一开始还好,每日好酒好肉,仙人赠药,醉生梦死。后来他才发现,难民慢慢都不见了,来的同道们,慢慢长出鬃毛,行为举止也开始像是野兽。
他找了个机会,从仙门逃走,还带走了一块传送玉佩,逃回了人间。回归的这一路如此漫长,路边白骨,无人捡拾,村落里甚至出现了换孩子吃的惨状。
在白云观,在未受战火波及的后方,十五个师弟居然也只活下来八个,他痛苦着,自责着。
自责于不该抛下师弟远去,又自责于亲手把难民送入虎口,可是他有时候也会想,那些难民,能每天吃仙药,无忧无虑的活着,岂不也是一种快乐?
宝应元年,战乱进入尾声,新的皇帝开始大兴土木,恢复生产,白云观因祸得福,得以修缮,为了报答,他进入了皇宫,在那里,见到了奄奄一息的老皇帝。
老皇帝还有一个牵挂,他听方士说东方仙山中,有一个叫太真的仙女,他想看看,那是不是他的太真。
他答应了,他得到了皇室的援助,辗转数百年,终于以魂魄之身重回瀛洲仙山。
他见到了太真,也有了新的目标。这一次,他要灭掉瀛洲仙宗!
雷霆里,独臂虬髯道士的身躯已经燃烧到了胸膛,他转头看向了陆离,感觉到陆离吸收了他对世间的感悟,露出了微笑:“道友,你身上有轩辕剑仙的气息,与我道颇有渊源。”
他回忆起大家开始吃人的那个夜晚,那道胜雪的白衣身影,与天上漂浮的黑色灵体战斗,那是粟特人召唤的灭世恶灵,听说剑仙已经和它战斗了二百多个日夜。
那一天,他切断了自己的手臂,对想要吃人的人说:“你们不要吃人,要吃就吃我吧。”
没等陆离回答,他又苦笑:“道友,这天下,就交给你们了。你帮我问一问剑仙,何为盛世,问一问,我之所为,能配上道字么。”
陆离干涩的嘴唇动了很久,才对他做了个长揖说道:“道友,这盛世,当如你所愿。”
道士的身躯燃烧到了头颅,陆离又说:“道友,轩辕剑仙说,你是个好人。”
仿佛是听到了对自己的人生的肯定,青城山白云观一千年三百年前的观主赤玄真人,带着笑,离开了人间。
这个巅峰期实力堪比神魔的老道士,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能得剑仙一句称赞,贫道死而无憾矣。”
陆离沉浸在赤玄真人带给他的震撼中,良久,他才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
吸收了赤玄道长的感悟,他才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用不出轩辕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