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锋芒,树冠漏下碎日映下,那一刻,手中剑尖恍若偷了太阳,就连执剑的丁由都感觉耀眼。
可有心无力。
目光所向,细剑只余半寸便能洞穿敌人心脏。
丁由轻喝一声,震散了脚上冰晶,脸上浮现了一丝许久未曾有过的愤怒,出身世族,虽不说世代簪缨,但也是小富安平,传承有序,故而丁由待人处事极佳,几乎未曾失过礼节,就更别谈当众显露自己的一些情绪了。
但此时他真心难以忍住,因为阻止自己杀敌的,正是青霜派功法,与自己所修一模一样的青霜诀。
他愤而转身,望向谷口来人。
那人一身黑甲,黑甲救黑甲,似乎天经地义。
“霜降宗也来蹚这趟浑水?”
来人目视丁由,二人目光相接,丁由一时间微微感到诧异,这世上竟有如此俊的男子!但也仅限于如此,堂堂丁由,岂是和那些军中饥汉一般。
他握剑平举,剑尖直指那人,要讨要一个说法。
那人没有说话,依旧直盯丁由看去。
丁由冷哼一声,脚踩宗门步法冲杀了过去,也并非他不念同门之谊,只是火芝山的那厮见状已经开溜。
可谁也没想到,最终拦下火芝山齐师兄的不是别人,正是同穿黑甲的霜降宗那人。
“你……”
一声惨叫,手起剑落,却并无人命逝去,只是地上多了一只带血的耳朵。
“如何?”
丁由也停在了半路,显然并未想到他会如此行事,一时间竟有些犹豫,但也只是转瞬间,他就做了决断。
“下不为例!”
丁由将手中细剑收回了剑鞘,主动对面前霜降宗弟子行了一礼,霜降宗弟子大方回礼,只是期间对了丁由莞尔一笑。
那一刻,这男子简直是比女人还女人,丁由哪里见过此等场面,体内气息竟不自觉乱了一丝,他作深呼吸,及时调理顺了那一口气。
这等迹象瞒得过杨和黍,霜降宗那人却是清清楚楚,也只是笑意未散,并没有继续开口的打算。
火芝山弟子不敢再跑,咬牙捂着折耳处的血口子立在原地,直到这名霜降宗的弟子转身离开他才敢亦步亦趋跟上。
丁由没有再追,走上前捡起耳朵收在了口袋中。
“那人是霜降宗弟子?”
丁由看了杨一眼,点了点头,系好袋子后才缓缓说道:
“那人修炼的功法与我一般,都是青霜诀,我青霜派起于霜降宗,传承了那边大半,但不是部,刚刚那人的青霜诀也是如此,与我的稍有差别,故而我能一眼看出。”
杨还是有些担忧:“历年秋狩霜降宗都是避之不及,生怕和自己扯上关系,今年怎么还有弟子来?”
丁由苦笑,知道杨忧心的是什么,解释说道:“霜降宗错非是不想要我们这个下山了,要不然是不会贸然派遣弟子过来的,刚刚那人应该是自己来的。”
杨点了电头,算是认可了这番解释。
事实上这猜测也不错,青霜派最尴尬的地方就在于位置不好,要是选址更靠南边一点,就啥事都没有,可偏偏就在晋楚的边境,这叫他到底帮谁嘛?帮上宗自是不可能的,他自己都还在楚国,所以说他就只能一边倒的向着楚国,青霜派任务板上常年都有随军修士的任务,以及丁由现在落脚的位置就是明证,不过这对上下山倒也没倒霉到家,上宗霜降宗远在赵|地,而晋楚接壤的是魏土,霜降宗不情愿也压根没必要派遣弟子过来。
可这次偏偏有,丁由心中多了一点阴霾,心知此事与老鳖山之事一样最好不要回报县师,可这次杨和黍都在,县师那边想不知道都难。
丁由拿起水囊,喝了一大口刚刚灌下的清泉,暗道不错,酒味已经淡了不少,即使这么一满口都没有呛到自己。
果然,还是掺了水的楚沥喝着痛快。
不知是运气用尽了还是怎样,接下来的三人在一个地方埋伏了足足一天,都没有撞见人来,这让少年很是郁闷,别说是丁由早就无聊透顶,就连黍也不免有些丧气。
终于,丁由似乎看到了黍传来的信号,他没有立刻给出回应,而是等树上的少年再次传来信号,他才做出了收到的手势,将信息接着传给杨后,他便已经将双手印在地上,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近了,如黍刚刚的信号,来人只有两个。
一双冷眼从埋伏圈收回,体内气机已达顶点的丁由吐出一口寒气。
“走着!”
平地生寒,却不是以往的冰霜凝冰,而是地上突兀冒出四条冰蛇,作缠绕状,也似拴绳,紧紧缚住了二人双脚,此举虽不如之前的完裹住那般以寒气侵人双足,可无疑韧性更加,且所耗灵力更少。
显然,这一招学自已经跑路的白脊。
可那二人虽已经被束缚,却半点中伏的自知都无,直到鬼魅般出现在身后的杨拔刀砍来,他们才有了动作。
“风起!”
丁由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冰蛇之下蠢蠢欲动,似乎多了些什么,但从丁由这里观望,却是什么都无,直到阵阵清风吹拂而过,将少年散乱在外的几缕头发吹拂。
“杨什小心,那是清凉山的人!”
“嘿,青霜派的师兄不仅修为纯练,眼力更是不差!”
说罢,那人衣袍飞舞,身周刮起了一个小龙卷,风蚀之下,冰蛇外皮开始脱落,风愈急,冰蛇不出数息便已经是支离破碎。
而另一边,清凉山另一人拔剑挡下了杨的偷袭,剑借风势,迅疾异常,接连又戳出三剑,若是丁由对清凉山有更多了解,或是他当真是刘封,便会一眼认出这是清凉山的风尘剑法。
剑尖离人尺余,可风刃却长过剑身,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险之又险避开最后一剑,可肩头仍是被扎了一个不大的血窟窿。
“远来是客,可却是两个恶客。”
丁由缓缓从草中走出,不是他不想继续躲藏,而是微风拂过,他的行踪早已暴露早二人眼中。
他看了一眼杨,眼神示意撤退,一边霜晶俯身,抽出了自己师父那把配剑。
“恶客不敢当,只是想跟三位主人讨要尔等的项上人头。”
出剑的人放下剑,转头看向了丁由。
“我知道你,你是黄辙的徒弟!”
丁由一愣,倒是没想到对方的情报也是如此厉害,既然能一眼认出自己,想必也是如同斗敖那般,弄到了自己的画像。
“清甘师兄,清辛师兄,看来二位是势在必得了!”
清辛正是那位使剑之人,只是据情报所述,这清辛虽然熟稔剑招,几乎学了清凉山半数剑法,但却还不是剑修,但若是就这样就小看与他,无疑是取死之道。
毕竟他离剑修所差的,也只不过就剩一把本命剑了,只是本命剑难寻,这才一直耽搁了下来。
所以丁由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你师父既然是绝顶的剑修,你是他徒弟,想必剑法也不差,出剑吧!”
丁由含笑不语,只是继续往前走,他还真懒得回这句话。
清甘见丁由如此无视己方,虽不至于恼怒,但也是绝顶试试他的斤两,上前一步,就欲出手,可却被一把剑横在面前拦住。
“清甘师兄,这丁由自有我来对付,你去解决那两个家伙。”
相处时间不短,清甘也大致知晓了这位同门师弟的脾性,也不把他的无礼放在心上,退后了几步,当真去找杨和黍的麻烦了。
“想跑?”
清甘轻笑,并未加速追赶,而是缓步行走,似乎并不担心二人逃掉。
丁由发觉不对,可杨黍二人已经走远,只能专心对敌。
清辛也是直到这时,才终于出剑。
他清啸一声,手中剑挽了一个剑花,一步迈出,整个人好似飞跃,离地尺余,如鹰隼捕食,直刺而出的一剑就是啄食血肉的鹰嘴,这一式迅疾如斯,乃清凉山剑式鹰击长空。
冰霜少年横剑,以剑身对敌,剑尖击剑脊!
一击不中,清辛并未着急再次出手,而是看向了被击退三步的丁由。
“好剑!”
丁由抖了抖腿,甩掉脚上泥土,望了眼他的身前两道被他的脚犁出来深沟,伸手往剑上一拂,刚刚被清辛划出来的白痕立马消散。
“好剑法!”
冰霜再起,一道剑影闪过,丁由悍然出剑。
可清辛只是随手格剑招架,丁由的剑便止步不前,丁由再刺,继续过了十几招,依旧只是青霜派的入门剑法,可此等剑招在清辛面前又算得什么,清辛眉头愈加紧皱,用力一撩,将丁由的剑拨掉。
他怒到:“丁由,我敬你是黄前辈弟子,让你出剑,可你却如此辱我!”
丁由无奈,他就知道让他使剑会是如此,只是估摸着时间,想必以杨什的身手,他们二人应该跑远了!
“哈哈哈哈~”
清辛紧握剑柄,起剑指人。
“为何发笑!”
丁由抱拳,笑着言道:“清辛师兄,刚刚多有得罪,敢叫师兄得知,我师父从未教过我剑法,所以刚刚我虽知师兄找我切磋剑法,我为了让我两个袍泽逃命,也只有硬着头皮顶上了。”
清辛目视丁由双眼,将剑逐渐放下。
“看你身手,确实不是用剑之人,却是没有骗我。”
“可你的袍泽想要逃命,难!”
“什么!”
丁由一惊,看向黑甲的清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