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记着的都是缎库现有的料子,还请小主过目。”
办事严谨,话少利落,樊嬷嬷这样的做派倒是把一旁话多又抓不住重点的常嬷嬷给比下去了。
林晚意细细翻瞧了一下,而后便露出笑容来。
“樊嬷嬷做事仔细,就按照你注解的那些送过来便是。”
“是。”
二人前后说话不过三两句,事情就办完了。
邱明见此,便唤了小路子和小何子进门,对二人淡淡的说道。
“你们跟着两位嬷嬷回去,将东西都拿回来,务必小心,别弄脏弄丢了,知道吗?”
“是,奴才遵命!”
这一唱一和的,常嬷嬷便是想再说两句,也插不上话。
况且樊嬷嬷都退了出去,她也不好还站在内屋,只能跟着离开。
走的时候有些不乐意,总觉得自己的本事还没说透呢!
倒是樊嬷嬷才不管她这心里的弯弯绕,赶着就回去备料子了。
等人走后,院子里才清净下来。
夏安端了一杯红枣姜茶过来,给林晚意暖身,而后才好奇问道。
“小主,这些丝线会不会太少了?奴婢瞧上回樊嬷嬷送来的都不剩什么了呢。”
“放心吧,樊嬷嬷知道我话里的意思,既然我在绣作选的丝线不多,那她便会替我准备的,能过她眼的丝线,定不会比绣作那些差就是。”
林晚意从绣作要的丝线,都是难寻些的。
普通常色的丝线,她还是从樊嬷嬷那里拿比较好。
缎库也是有丝线存货的,只是没有绣作那么多罢了,所以人们渐渐就忘记了。
上回樊嬷嬷一口气就送来那么多,想必这次还能再送些过来。
果然,等小路子回来的时候,料子带了十余匹,丝线更是高高的一摞。
颜色不多,也就二三十种。
但每一种都是正中林晚意心怀的。
果然是外祖母亲传的弟子,无论是眼光还是脑子都比旁人好用多了。
窝在缎库做主事,倒是可惜了。
“小主,这些东西放哪儿啊?”
“夏安已经縢好了个柜子,先放里面吧,等要用的时候再拿便是。”
小路子带着小何子,将柜子塞得满满当当的这才停手。
还好柜子够大,否则这么多东西怕是不够塞。
夏安给林晚意拿来了笔墨纸砚,她想想就在纸上勾勒了几个纹样。
大约是去过一次温故居,所以她这次做起皇帝的衣服来倒是有些巧思放在里头。
一会儿一个造型,一个会儿一个备注。
等到她描得七七八八的时候,邱明快步走了进来。
“小主,乾安殿送来消息,陛下一会儿就到了。”
林晚意杏眼微大,里面盛满了意外。
这些日子都不曾见皇帝来,怎么今日会得空了呢。
“嗯,知道了,夏安帮我梳洗打扮一下。”
“是。”
她如今还在病中,说是打扮也不过是把头发规整些,而后衣服拉平整罢了。
再由夏安扶着下了塌,缓步挪动着走到了廊下。
正巧便见到了皇帝宇文泓大步而来,日头映衬下的他,颇有威严。
“婢妾林氏请皇上万安。”
“你脚上有伤,别拘礼了。”
说罢自顾自的上前扶了她一把,站定后,又放开了手。
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林晚意倒是不喜欢和皇帝表现的有多黏腻。
总觉得是那是给别人看的,装模作样累的很。
进了内屋,那伺候的人便换成了邱明。
坐定在榻上,端起邱明送过来的茶便喝了一口。
原以为只是解渴用,没想到竟意外的有些好喝!
“这是什么茶?”
“回陛下,是果茶。婢妾让她们用茉莉花茶兑了些葡萄进去,所以吃起来既有茉莉的清香,也有葡萄的回甜。”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葡萄?”
皇帝好奇,往年的葡萄是决计留不到现在的,而这个时节也不会有新鲜葡萄才是。
林晚意笑笑。
“这是婢妾自家中带来的蜜糖罐,里头有六种果蜜,都是提前做好的。这葡萄乃是野外采摘的,吃是不大行,但做成果蜜却自带酸甜回甘的味道,所以平日里婢妾喝茶的时候会加些。”
“朕还以为你就爱吃辣呢。”
“酸甜苦辣咸,人间五味,婢妾爱吃辣,但也不拒接其他四味。”
皇帝听着她这话,又开始沉思起来。
不知为何,她总是会说些带有禅意的话,皇帝听了就爱想其背后的深意。
倒是林晚意也没有打扰,而是继续提笔画了起来。
如此自在的模样,倒是让一众伺候的宫人们纷纷退了出去。
只余二人在这窗前静静待着。
“画的什么?”
“是准备给陛下缝制的衣服纹样,陛下瞧瞧,可还喜欢?”
皇帝接了过去,林晚意就在一旁解释道。
“这个婢妾打算用紫色掺了金色一起绣,再加上些黑缎和湖蓝,龙头既显贵又多了几分庄重,打籽绣的技法还能突出龙鳞,绣出来一定漂亮。”
“还有这个,婢妾仿的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配色,江河浩渺,山峦起伏,细细的绣在盘扣附近,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宇文泓虽然不懂绣法,但听她说的认真,脑子里竟有了画面。
她的这双巧手和脑子里的巧思当真是与绣作的那些人大相径庭。
“早前你说学了一点,朕还以为你是怕露怯所以随便说说的,没想到竟是自谦。这样好的手艺,很难让人相信,你是相府出来的二小姐。”
一句话,倒是把林晚意的兴致给说没了。
原本眉眼间还带着些许兴奋,听皇帝这么一说,都散了。
宇文泓仔细看着她的表情,一点都没错过。
“你不喜欢朕提起相府?”
林晚意听言,抬头看了着皇帝,眼里既有不解,也有些试探。
相府里的事情,她不清楚皇帝知道多少。
可同样是嫡女身份入宫,林贵妃当初可是嫔位之尊,而她却只是区区答应。
若说皇帝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她不行。
所以林晚意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而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
“陛下误会了,相府乃是婢妾的根,怎么会不喜陛下提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