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海域独特生态形成的原因找到了,那些变异的亚种鱼类就以这里无时无刻不在繁殖的肺螺为食,从而吸引到更高位的捕食者来捕食鱼群,从而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食物链。
“龙类的胚胎就在这里了,那些海洋生物都是因为它而产生变异的。”楚子航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找到它了。”
“我们从旁边绕过去。”恺撒说着,驾驶迪里雅斯特号往前航行,从鸟居旁掠过。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顷刻之间废墟开始摇动起来,碎石与肺螺壳随着水流不断上升,敲击在了迪里雅斯特号的外壳上。
恺撒的脸色变了:“海底地震?”
“不,应该不是海底地震。”楚子航冷静地说道,“恺撒,你看一眼声呐屏幕!”
恺撒扭头看向声呐屏幕,同时默运镰鼬,他不太喜欢在这海里使用言灵,海洋当中的声音太多太杂,大量的信息涌入脑海让他有时反应有些迟钝,而此刻他听清了之前听到的犹如背景般的心跳声变得杂乱起来,像是有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东西正在苏醒,声呐屏幕上不断出现红点,每个红点都代表一个心跳声!
恺撒惊呆了:“妈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龙巢吗?”
路明非伸手指着前面,脸上难掩惊色:“那是啥玩意儿?呃呃呃,也太掉san了吧?”
……
卡塞尔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
施耐德和曼施坦因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最中间的那个投影上,进度条闪着刺眼的红光,胚胎孵化率上升的速度简直比开了超级会员的某云盘还快,瞬间就突破了60%,十五分钟之前,正在他们发现鸟居,要在通讯频道当中为下潜小组示警时,辉月姬系统解除了和本部的所有连接,只有施耐德设计的那个程序还顽强地联系着监视海底的声呐。
施耐德快急疯了,明知道通讯已经中断了,他还是下意识地对频道内喊话:“不可能!比格陵兰的孵化还要更快!快十倍以上!龙类出现了!回收安全索!快回收安全索!”
十年前的恐惧再一次袭上了施耐德的心头,简直就像是一种宿命,明明这一次他做了尽可能充分的准备,但龙类的阴影还是缠上了他。频道里当然无人应答,孵化率持续上涨,很快突破了90%,心跳频率上升到了恐怖的每分钟四百次,中央控制室里充斥着狂躁如同鼓点般的心跳声,施耐德却一筹莫展,只能看着孵化率跳跃着上升,很快突破了那个如同死亡符号般的100%。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它完成了孵化!再也没人能阻挡它!”施耐德狂吼,眼中布满了血丝。
十年前的格陵兰冰海事件将他打入了深渊当中,而现在噩梦再次重演,门开了,胚胎完成孵化,人类在深海中和未知的生物对峙着,如何挣扎也逃避不了被捕食的命运,施耐德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都血液都仿佛冻结了,一股寒意从心里流向四肢百骸,很冷啊,就像十年前的冰海一样冷……施耐德打了个寒颤。
“不,它还在继续!”曼施坦因说。
是的,投影上的胚胎孵化率并没有停下的意思,100%远不是它的终点,不如说才是个开始,120%……150%……190%……240%……那个数字持续增长,仿佛没有止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胚胎孵化率怎么可能超过100%,它还能孵化好几次?”曼施坦因说。
施耐德冷汗如潮涌:“如果那里不止有一个活着的东西,心跳信号叠加在一起,孵化率的上限就会突破100%,这是算法的缺陷,如果有100个龙类苏醒,上限就是10000%!”
然而此时胚胎的孵化率的数字已经突破了8400%。
熔岩的光亮照亮了废墟的每个角落,废墟的确是在摇晃,但现在谁都知道这动静并非来自海底地震了,而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无数肺螺脱落,伴随着一团团黏稠的血丝,暴露出来的东西却并非是什么巨舰破冰船,那是相当符合“不可名状”形容的异形物体,它足有百米长,一半陷入海床当中,另一半被肺螺层层包裹在内,现在肺螺脱落,它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团恶心的血肉,上面密布着肌腱和筋膜的结构,还有神经反射般的抽动,更令人能把昨天午餐都吐出来的一幕映入三人组眼中。
那些异种肺螺们除了繁殖之外,还将口器咬进这团巨型血肉当中,不断地进食,它的表面上裂着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深处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残存肺螺紧紧地吸附在其内。
“呕!”路明非捂住了嘴,眼前的景象,除了畸形二字没有更合适的形容词。
不是路明非定力太差,实在是他平时也就练练剑打打游戏,接触到的东西画风都比较正常,陡然遇到如此写实的克系画风的玩意儿,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
“这?难道是胚胎?”恺撒也惊呆了。
“不是胚胎。”楚子航眼角微抽,但一贯的面瘫脸还是让他看上去十分镇定,“是列宁号。”
仔细看去,楚子航说得没错,那团巨型肉块隐约还能看到破冰船的形状,而且周围一圈的建筑物都是反向坍塌,也证明了它确实是坠落在海床上的,但它的外观已经彻底改变了,任何人第一眼看到这东西只会以为是什么海底随便长长的巨型深海生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破冰船沾上血肉诅咒了吗?它还在动!这跟胚胎有什么区别?破冰船怀孕了么?还是已经被血肉诅咒转化成破冰船兽了?”路明非一副大开眼界的表情。
“沉船被胚胎占据了,胚胎把钢铁转化成了它的一部分。”楚子航说,“仔细看!没有被肉质覆盖的部分,钢铁中还能看到血管分布。龙类,很神奇吧?”
“这已经超出理解了啊……”路明非说,“我早该想到的,龙类能孵化出类人的躯体,想必也跟橡皮泥似的,想捏个什么样子就能捏出个什么样子来,捏个进化失败的破冰船兽……也不是那么无法理解?”
“我想那胚胎已经死了。”恺撒低声说。
“可是它还在动,血管还在跳动,这是还有血液循环的标准吧?说不定幼龙就在船舱里?”路明非说。
“它还有生命力,但它大概已经不可能孵化了。有人杀了它,将它投进了这里作为祭品。”恺撒说,“你看下面。”
路明非和楚子航从下方的观察口看过去,在肺螺堆积如山的地方,列宁号或者说龙胎生出了粗大的血管灌入了海床当中,龙血正从这些血管当中输送进里面,海床随着震动开裂,黑色的缝隙当中满是黏稠的黑色血浆,看上去像是某种血腥无比的古老祭祀仪式,龙血灌溉了整座古城,这座摇晃的古城正在苏醒!
是什么东西需要用一条古龙的血去祭祀?龙血究竟哺育出了什么魔鬼?
“真是悲哀啊,高高在上的王,在更强大的王面前终究也只是血腥的祭品而已。”酒德麻衣站在迪里雅斯特号的顶部,看着下方惨烈的祭祀,无声地叹息。
她释放了冥照,一跃而下,游向列宁号的残骸,仿佛某种苏醒仪式开启,作为祭品的肉块正在不断枯萎,不知名的力量正在吸干它的血液,这座城市正在不知餍足地享用最顶级的祭品,血管变得干瘪,肉质开裂,酒德麻衣游到列宁号侧面,贴近船身上浮。
恺撒猜得没错,这条古龙在胚胎阶段就被剥夺了脑部,现在它只是一个流着龙血的祭品,王的血统令它不会彻底死去,只会不断生长,给这座城市输送血液。
酒德麻衣切断了一个舷窗上面的肉芽,从舷窗当中钻了进去,潜入列宁号。
须弥座的最高处,四面八方的探照灯打在源稚生的身上,风林火三组的直升机、水警船和渔船都围绕着山组的须弥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源稚生,密集的雨滴打进探照灯光之中,黑色的长风衣在风雨当中舞动,源稚生站得笔直,仿佛一座雕像。
“诸君!”源稚生环顾四周,声音通过广播在海面上远远传播出去。
“拜托了!”源稚生深深鞠了一躬。
身为蛇岐八家的少主,在这个动员全体的时刻他本应说出更多激昂的誓师辞,但话到嘴边他又什么都不想说了,这一切都太过沉重,几乎要将他压垮。蛇岐八家的历史,埋葬神的海底城市,消灭猛鬼众的雄心壮志,以及终结暴力的理想,在此时此刻全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但他这只负重的平塔岛象龟已经很累很累了。所谓雄心壮志、所谓热血、所谓权力对他来说都像是背上沉重的大山的一部分,他背着这个沉重的大山往前爬,因为他不是自由的鸟,而是只负重的象龟,象龟就是这样,只知道爬,却无法翻身卸下背上的负重。
“哈依!”数千人向着他们的少主鞠躬。
船上的伪装已经揭开,三联速射机炮,大口径对舰用机枪和鱼雷发射管全都暴露出来,渔船底下布置着深水炸弹,子弹和炮弹中填充着炼汞,鱼雷搭载的全是特殊的炼金弹头,路明非的感觉没错,他们就是组织起了一场战争,一场针对海底里的对手的,你死我活的战争。
源稚生扛起一台重型狙击步枪,狙击步枪的杀伤力比起直升机和船上的装备都不算什么,但这是没有人能置身事外的战争,那么他也不愿意躲在须弥座的深处等待战争结束。
樱走到了源稚生身后:“极渊当中检测到32级轻微地震,神葬所正在苏醒。”
“祖先们果然还没有彻底死去啊。”源稚生说,“这么多年来他们应该无时无刻不想逃离禁地重新回到人世间吧?”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樱说,“我们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我们还有绘梨衣小姐。”
“从神葬所上浮到海面还有一段时间,你去休息一下吧。”源稚生顿了一下,“樱,如果我给你一个任务,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要牺牲无辜的人也要完成,你能做得到么?”
樱有些错愕,但很快恢复了冷漠的脸色:“做得到。”
“怎么做到的呢?”
“因为相信您,无论是武士还是忍者,如果失去了可以信赖的人和理由,道也就不复存在。”樱回答道,“相信您,这是我的原则。”
源稚生看着海面沉默了很久,伸手摸了摸樱的头:“谢谢你樱,你有时候真是太聪明了。”
迪里雅斯特号,三人组大眼瞪小眼,还是路明非先开口了,他对着通讯频道里说道:“情况已经变得复杂起来了,我们的准备已经不足以应付这种局面,源局长,你总不能指望我们用一枚硫磺炸弹把废墟底下的东西全都炸死吧?有什么后手都亮出来吧!”
恺撒看着声呐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硫磺炸弹根本对付不了那么多目标,源局长,如果你没什么想说的话我们就要返航了。”
“这种情况下硫磺炸弹已经没用了,唯一的解决方案是引爆核动力舱。”源稚生说。
“原来这就是日本分部的后手么?算盘打得真是响亮,不知道源局长有没有考虑过核爆之后我们怎么办呢?”路明非冷冷地说。
“你们有时间撤离。时间有限,听我说,核动力舱在常规状态下是不会爆炸的,要引爆它的话,必须先让核动力舱过热。”源稚生说,“你们激活核动力舱,令他过热之后立刻上浮,我会用安全索把你们钓出水面,上浮的过程我们可以缩短到半个小时,当核动力舱爆炸的时候,你们离爆炸中心已经有四公里远,在这种情况下你们生还的机会很……”
“源稚生!”路明非打断了源稚生的解释,声音里隐藏着怒火,“你他妈到底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