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无比庄严的光,令人看上一眼内心便升起无限的虔诚,那是无比温暖的光,让人一见就急欲亲近,那是人间所不能见到的光辉,因为那是——神的荣光。
迈巴赫停了下来,但灯光却向着他们一直在逼近,楚子航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放射在黑暗和雨水当中丝丝缕缕的白光,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握住了他。
夏弥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她紧握着楚子航的手,也死死注视着前面的一团光。
他们听见了马嘶声,如同将雷霆衔进口中再吼出,何等的强劲有力的吼声!令人不禁会联想到那匹马鼻孔之中射出电光来。
男人突然就全力踩下油门,迈巴赫加速到最高,直直地冲撞向白光,水雾被车身切开,那白色光芒之中的存在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匹如山般厚重的骏马,它身上披挂着华丽雕花的金属甲胄,纯白的皮毛上流淌着光辉,下有八条雄壮的马腿支撑着它魁伟的身躯,暗金色马掌不时向着地面重重一踏,坚硬的路面也被踏出道道裂缝。马脸上戴着独特的面铠,有雷霆随着它的呼吸在其上吞吐。
马背上,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坐在上面,他全身穿着暗金色的沉重甲胄,而手中提着一柄弯曲的长枪,一只金色瞳孔从带着铁面的脸上露出,仿佛一盏巨灯。
那个形象,是北欧神话当中阿萨神族的主神奥丁,他的坐骑,那匹八条腿的骏马,则是八足神骏斯莱普尼尔、。
迈巴赫没有一丝迟疑地撞了上去,八足神骏斯莱普尼尔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四周的雨水应声而动,汇聚过来阻挡在奥丁的面前,直冲迈巴赫,犹如一条瀑布,在水流的层层冲刷下,迈巴赫的动能不断消解。
水流的冲击力强大,径直将迈巴赫推了出去,斯莱普尼尔八足屈膝,缓缓跪地,奥丁将手中那柄神枪昆古尼尔插进路面,此刻斯莱普尼尔就是他的御座,而成群的黑影自他身后走了出来,他们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衣,一模一样的苍白面孔,一模一样的空洞的黄金瞳,像是神明身边的使者。
黑影们将迈巴赫彻底包围,男人低声说道:“下车。”
楚子航带着夏弥,跟着男人乖乖下车,男人一手提着长刀,一手伸过来牵住楚子航。
男人的背影像是山一样不可动摇,天上地下全都是雨,而雨幕之外是看不到边际的黑暗,好像这个世界就是由雨和黑暗所构成。
“你竟然胆敢冲撞神的御座!”奥丁发出低沉宛如轰鸣的声音。
“自诩为神者令人作呕。”楚子航说。
男人看向楚子航,正要说些什么,楚子航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走的。”
楚子航突然挣脱了男人的手:“这次我不会再逃。”
男人看着楚子航,目光复杂,有担忧也有欣慰,他摸了摸楚子航的头:“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楚子航知道这只是个梦,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消失的那个男人,而是他心中的那个男人,那个父亲。
父亲的名字,叫做楚天骄。
楚子航伸手一招,又一把村雨现形,梦境根治于内心,强烈的执念赋予了他力量。
“别怕,老爹在你身边。”楚天骄低声说。
“我不怕,爸爸。”楚子航摆出和楚天骄一模一样的持刀姿势,“我不怕。”
楚天骄笑了,他从后备箱里提出一个黑色的手提箱,看着楚子航,笑道:“准备好了吗?”
楚子航点头。
“准备好那就开始了!”下一秒,男人把手提箱丢向了奥丁,半数死侍蜂拥向手提箱,还有半数涌向了他们。
楚天骄气势狂增,无形的领域展开,将楚子航和夏弥都笼罩在里面,原本迅捷无比的死侍速度陡然放慢了。
楚天骄挥刀,楚子航也跟着挥刀,血液从死侍伤口里涌出,骨骼在刀锋下断裂,父子的刀光在漆黑的雨夜里犹如银色的飞燕。
楚子航身周,君焰领域展开,黑红色的气蛇在领域表面炸开,密集得好似没有缝隙的雨幕蒸腾起气雾。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弥松开了楚子航的手,起风了,那是风的涡流,携着雨水汇聚成了一道龙卷。
楚天骄看都不看那些死侍,径直冲向了奥丁,但奥丁的动作丝毫不慢,他拔出了昆古尼尔,一瞬间看不到枪影,无数记突刺如流星雨般在空气中划过暗金色的微光。
楚天骄在流星当中不断闪避,他挥刀闪转腾挪,踩着黑影高高跳起,劈斩!向着奥丁的头颅!
但他的背上忽然就有鲜血涌了出来,被他闪过的那些“流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回旋着飞来,从背后击中了他。
“儿子!”楚天骄大吼一声。
楚天骄的身后,楚子航举起村雨,他踩着父亲的背高高跃起,如同狮子般一刀斩下!
楚天骄挥刀斩击那飞向楚子航的“流星”,这位父亲做了儿子的踏脚石,亦是儿子最坚强的后盾。
楚子航手中的村雨毫不犹豫地斩向奥丁,村雨的刀尖上,衔接着一缕细小的气流,下一瞬间,气流变成狂暴的龙卷,君焰攀附在其上,风、雨、火,交织成一道惶惶的光焰龙卷,向着奥丁钻去!
……
再睁开眼时,楚子航又回到了那座老地铁站,父亲、夏弥、奥丁什么的都如一个泡影般消失了,梦终究是梦,当回到现实,他还是和耶梦加得捆绑在一起。
楚子航目光一凝,只见捆着他们的锁链已经由原本的死灰色完全变成了银色,松松垮垮地,被他和耶梦加得一人一头地捏着。
“这是怎么回事?”楚子航看向老唐。
“还是我来告诉你吧,”耶梦加得娇媚地一笑,“我们心意相通,共同完成了这条锁链的铸造,现在它是我们共同的所有物了。”
“别害怕。”耶梦加得贴在楚子航怀里,她的手化为利爪,缓缓刺进了楚子航的胸口,“很快就会结束啦,等我把你的心脏摘出来,你就会变成死人之国的一员了,到时候我们还是好朋友啊,你会站在我的船上。我们一起去宣泄怨恨吧,怨恨像是黑色的花,开满整个世界的时候会很美很美的。”
不远处,老唐拍了拍路明非的脸,说道:“明明,你再不醒来,你的小伙伴就要死啦!我也没办法,他们兄妹联手我也打不过,到时候就只能扛着你想办法跑路了。”
路明非眼皮动了动,下一个瞬间,一道影子从他手中飞出,以连老唐都没看清的速度径直飞向了楚子航。
那是一点乌光,又像一缕墨痕,它飞到楚子航身边停下的时候,众人才看清它原来是一把墨黑的长剑,长剑剑身无锋,看着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在一声剑鸣过后,一道淡淡的黑色领域笼罩了楚子航。
耶梦加得吃了一惊,她感觉到了一股柔和却无法抵抗的力量将她的利爪从楚子航身体里推了出来,再想出手,已经无法再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湛卢剑的领域之内,无法施加任何伤害行为,这就是这柄仁道守护之剑唯一的权能。
“今天这里,不会有人死。”路明非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我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耶梦加得退后了几步,目光中全是忌惮:“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想了很久,”路明非说,“即使我想做的事情是对的,但在还没有做成之前,又怎么向你们证明我是对的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耶梦加得退到了月台上,警惕地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没有回答,仍是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你们要拦在我面前,那我无法向你们证明我是对的,即使我证明了我是对的,我也无法保证我一定就能成功。”
“但我又很想得到你们的帮助。”路明非敲了敲自己的头,“我不想杀你们。”
“你究竟想怎样?”耶梦加得知道在路明非面前,自己已经谈不上什么胜算,她现在就想搞清楚路明非究竟想做什么。
“你们有你们想做的事,而我也有我想做的事。”路明非,“想要让你们帮我做事,那就只能让你们想做的事暂时做不成。”
“你们不怕死,这很好。”路明非伸手一招,一柄看上去黯淡无光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我也不想以生命来威胁你们了。”
耶梦加得看见路明非手中的那把长剑,黄金瞳不禁一缩。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路明非找了一块碎岩,将手里的长剑放在上面,轻轻地磨起来,“那就是,如果没有力量,是办不成任何事的。”
长剑在碎岩上“嚓嚓”地磨着,路明非不时抬起剑来看上一眼,这片空间内一片沉默。
耶梦加得额头上有汗流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路明非并没有奇怪的动作,也没有抽出那把奇怪的太阿剑,但此时此刻给她带来的压迫感远胜任何一刻,令她也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那种感觉很奇怪,不像是面对致命的危机,但却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她能感觉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定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嚓嚓、嚓嚓,路明非不断地磨着剑,那把黯淡的剑逐渐变得光洁明亮起来,直到将整个剑身都磨到光可鉴人的时候,路明非才起身看向耶梦加得。
“所以我想了个办法。”路明非说,“如果你们失去了力量,那自然就做不成你们想做的事了。”
耶梦加得一惊,立刻转身逃跑。
路明非轻轻一挥手中光可鉴人的长剑:“跑什么跑,我又不杀你们。”
耶梦加得立刻停住了,她捂住了腹部,只见那里缓缓出现了一道剑痕。
“你还记得这把剑吧?它叫破山。”路明非说,“它的能力很简单,那就是可以开山,但只能用一次,剑光一出,宝山可破。”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它真的很克制你们,大地与山之王。”路明非说着,又挥出一剑,“而你被我斩过一次,破山剑光在你体内留下了一部分。”
耶梦加得倒在了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她无比惊惧地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露出温和的笑容,缓缓向着耶梦加得走去。
耶梦加得转头对着芬里厄,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哥哥,快逃!!!”
先前路明非说要杀他们的时候她都没有如此惊恐,但此时此刻,路明非已经说了不会杀他们,耶梦加得的反应却要比之前大得多了,因为她惊恐地发现,随着破山剑光在体内不断肆虐,她的那份属于大地与山之王的力量正在不断减弱,而破山剑光却在不断增强。
龙族是追逐权与力的族类,而此时此刻,路明非却显示出了能够剥夺权与力的能耐,这简直是比死亡更严峻的惩罚!
路明非无奈地挠了挠头:“我好不容易才想出了这样一个好办法,怎么搞得我好像成了大反派一样。”
“可不能让你们跑了,”路明非左手召出太阿,“剑廿三。”
天地一定,这里的一切,包括老唐,楚子航,倒地的耶梦加得,以及听到“姐姐”命令正茫然的芬里厄都像之前一样凝滞住了,此刻这里只有路明非还在照常行走。
路明非走到耶梦加得身边,脱下外套盖在了她身上,随后破山剑向她一指,犹如长鲸吸水一般,耶梦加得迅速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随着那道剑光奔涌向破山剑。
随着力量的流失,耶梦加得身上龙类的特征也在不断的淡化,没过一会儿,她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丝龙类的特征,似乎完全变回了那个夏弥。
破山剑剑身变得流光溢彩起来,一看便知力量充沛,路明非看都没看一眼夏弥,面向岩壁上的芬里厄:“接下来轮到你了。”
路明非站定,将破山剑祭出,然后抬头,作劈斩状,破山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半月,下一瞬间,剑光如狂潮,绚丽夺目地涌向芬里厄。
“破山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