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没骗你吧?”
路明非睁开眼睛就听到路鸣泽欢快的声音,他回到了现实世界当中,时间好像真的停止了,跑车停滞在了路上,旁边的副驾上坐着一脸微笑的路鸣泽。
“等会儿,你把诺诺弄哪里去了?”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叫那个女人叫得那么亲密啊?你们有那么熟吗?”路鸣泽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大概比你熟吧。”路明非说,“你叫她什么?女人?说话别一副老男人的口吻好不好?”
“我是特意来提醒你的啊,我劝你远离她啊,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那种,跟她走得太近不会有好结果的,”路鸣泽的小脸上满是认真,“不要跟她做朋友啦,不然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路明非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路鸣泽,问道:“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和我说这番话的呢?”
路鸣泽没有开口,他知道路明非不是想要一个回答。
路明非抬起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夜幕,然后说道:“我直到现在也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或许你只是我的幻觉,或许如你所说,你真的是我的弟弟,你帮了我的忙,我感谢你,但是你我终究是两样的人。”
“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自己决定的,好在我们还可以自己决定不和谁交朋友。”路明非说,“在不交朋友这件事上,我们有各自的决定权,但在交朋友这件事上,决定权是对半分的。”
“她愿意和我交朋友,我也愿意和她交朋友,这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们成为朋友的可能性本应该很小,所以很珍贵,”路明非看向路鸣泽,“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路鸣泽叹了口气,“好在你没有喜欢上她。”
“那么恭喜你,哥哥,新秘籍解封了,‘showmetheflowers’,仅限今晚,你会知道什么时候该使用它的。”路鸣泽身影淡去,“我不祝你好运,原因你知道的。”
时间好像重新向前流动,跑车继续向前奔驰,副驾上诺诺眯起眼睛享受着山风的吹拂。
路明非一句话都没说,驾驶着布加迪威龙向山顶奔去。
盘山公路的尽头是一块石碑,路明非打开远光灯,发现这山顶竟让还被开辟出了一处公园。
公园里地形平坦,看不到什么树木,但遍地都是草,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山顶湖,湖水大约是从岩石下面涌出的泉水,从一个缺口往山下流泻出去,形成了一道小瀑布。
“我们到了。”路明非熄火下车。
诺诺伸了个懒腰,说道:“没有星星啊。”
路明非心说来的时候看天气就知道今天看不到星星了,这山顶或许是个观星的好地方,但现在并没有星可观。
“那就去泉水那里泡泡脚吧。”诺诺提议道,说完她就打开车门跳了出来,脚上只穿着袜子,没有穿那双她不喜欢的高跟鞋。
路明非点头:“你是地头蛇,你说了算。”
二人顺着公园的小路走到那个小小的泉湖边上,身后的车灯打在湖面上,粼粼的湖面像是铺上了一层碎银。
路明非看着湖面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诺诺问。
“我在想这样的季节冷水泡脚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路明非实话实说。
诺诺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那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说得对。”路明非点头,选了岸边一块石头坐下,脱下了鞋袜。
“有种!”诺诺说着,也找了块石头坐下,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把小剪刀,沿脚踝剪开了丝袜。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起把脚伸进了湖水之中,这样的天气,湖水冰凉得能透进骨头缝里去,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但同时也都时刻注意着脸上的表情,这似乎成为了某种心照不宣的较量。
“冷不冷?”路明非先开口,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容。
“还行,你呢?”诺诺也不服输地顶了回去。
路明非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别死撑了,冷就说出来,不丢人。”
“死撑的是你吧,你都抖起来了。”诺诺嘴角也抽动了一下,说道。
于是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十分开怀。
“不急,泡一会儿就不冷了,不过泡久了还是会冷,冷下去之前就得走了。”诺诺说。
“我听说年轻人火力壮,能把一盆凉水泡成温水。”路明非说。
“那就看你火力有没有能壮到把一湖泉水泡成温水了。”诺诺说。
“那只怕是不能。”路明非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我看恺撒本来多半是没什么请我的意思,这鸿门宴是你的主意?”
“上次你不是觉得吃猪肘子太寒酸嘛,这次请你吃澳龙吃个够还不满意嘛?”诺诺笑着说,“再说我不是还把樊哙给你请来了么?狮心会会长和学生会主席两大巨头伺候你一个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也没有项羽和樊哙轮流和刘邦舞剑的说法吧?我看真刘邦遇到这种情况也得吓死。”路明非吐槽道。
“我看你挺喜欢整恺撒的,你对他有意见?”路明非问道。
“用你们二次元的话来讲,他有点太中二了。”诺诺说,“他有点沉迷于角色扮演,花太多心思在那上面了,他觉得自己是卡塞尔学院最靓的崽,就恨不得把所有人请来看我们两个有多拉风,人们都很捧场,但没有一个好玩的人。”
“谁二次元了?怎么骂人呢?”路明非小声嘀咕了一句。
但诺诺的评价是相当准确的,路明非觉得恺撒确实有点沉迷于角色扮演,平时他大概在扮演一个他自己心目中的皇帝,今天跳舞的时候,他觉得恺撒多半在扮演一个完美的舞伴,这个人非常开心地活在自己的扮演当中。
“今天是我生日。”诺诺随口说了一句,轻淡得像是一缕风。
“哦,对,生日快乐!”路明非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连忙送上祝福。
但路明非有点尴尬,他在赴鸿门宴之前并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他和诺诺的交流也不多,感觉还没到互问生日的地步,但是生日会又是另一回事,哪怕是不认识的人,去参加生日会也应该准备一份贺礼,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和吃席要交份子钱那样天经地义。
路明非觉得最好还是转移一下话题,不要让诺诺想起这茬来,于是就问道:“你和恺撒是怎么在一起的?”
“官方的说法是,恺撒觉得自己生来就该成为领袖,所以要选一个‘A’级血统的女生,他认为只有我配得上他,所以选中了我。”诺诺说。
“那非官方的说法呢?”路明非问。
“他有点死缠烂打,又有钱有势,给我缠得烦了,我就答应他了。”诺诺理所当然地说,“什么只有我配得上他,这种话听着多少有点恶心,我还觉得他配不上我呢。”
“确实是你的风格。”路明非点评道。“不过我看他确实挺喜欢你的。”
“恺撒的一切都很假,但他说喜欢我是真的。”诺诺看着湖面说道,“他很多时候都像个傻子,说这种话的时候尤其像,这就是我烦他的原因。”
诺诺向来是不屑于掩饰自我的,但恺撒“一切都很假”,路明非倒觉得自我不必时刻显露于人前,他没有诺诺这么潇洒,也没有她那种几乎一眼就能洞察人心的奇妙能力。
“对了,我记得你手上还有个三个月女朋友兑换券,有没有心仪的目标?姐姐我再帮你参谋参谋?”诺诺突然看向路明非笑道。
“没有,”路明非扯了扯嘴角,“三个月女朋友兑换券”这种形容当真是贴切无比,“那种所谓的特权也太蠢了。”
“是这个特权太蠢了,还是你太纯情了?”诺诺咯咯笑了起来,“要不然你试试对我用?让你体验一下有女朋友是个什么感觉?”
“不必了,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人。”路明非说着看了诺诺一眼,“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大概。”
“切,你比之前没意思多了。”诺诺柳眉一皱,说道。
“是没之前好欺负了。”路明非纠正道。
“你说得对,不过那样不是更有挑战性了吗?”诺诺突然又笑了起来,这个小女巫多半是又有了什么坏点子,“比如说,我的生日礼物你准备没有?”
来了!路明非心道果然,这个玩弄人心的小女巫怎么可能放弃这种机会,但他也想到了两三个后招,就等着这一刻呢!
“我不是陪你唱了一出鸿门宴了嘛?”路明非两手一摊,“够你乐一个星期了,这份礼物还不足够?”
“那不是你准备的,是我准备的啊,”诺诺反驳道,“你这是借花献佛啊?”
“你也不缺生日礼物吧?”路明非说,“就别打我这个穷学生的主意了。”
“那也不一样,”诺诺说,“生日礼物这种东西,不能早不能晚,就要在那人等着的时候送到手里,而且要亲口说‘生日快乐’。不然礼物随时可以送,何必等到生日呢?”
“有道理。”路明非点头。
诺诺把手机拿出来放在身旁:“我是晚上九点十五分生的,等等看九点十五分前有没有人打电话来送礼物。”
“那就再等等吧。”路明非说,“再唠个五块钱的嗑。”
诺诺笑:“那就聊点别的,你来美国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之前想去纽约,”路明非说,“我认识一个朋友之前在纽约,他叫老唐,我们打星际认识的,他说我要是来美国了就带我吃热狗坐灰狗巴士到处溜达,不过现在他就在芝加哥。”
“坐灰狗也挺好玩的。”诺诺说。
“开法拉利和布加迪威龙的大小姐说灰狗巴士好玩就有一种很亲民的感觉,也许你应该去翻拍《罗马假日》。”路明非揶揄道。
“话不是这么说,灰狗有灰狗的好处,不用开车也不用设计路线,觉得哪里好看好玩就下来,旅行没有止境,很有冒险精神不是吗?”诺诺说着,又换了一个话题,“你收到过生日礼物没有?”
“收到过。”路明非回忆了一下,其实每年叔叔也会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个小礼物,其他也偶尔有来自同学的礼物,不过很少,最贵重的大概是老唐从纽约寄来的一套正版星际光盘,路明非现在都还在用,名义上是生日礼物,不过送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我其实没怎么收到过生日礼物。”诺诺说。
“是吗?”路明非配合地问道。
“因为我小时候比较倔强,不愿意给人讲自己的生日,把生日当成秘密。”诺诺把脚从湖水里收了回来,站在石头上,看了看天,“但有些东西当成秘密一点意义也没有,把生日当成秘密就不会有生日礼物,其实心里还是会想要礼物的……就是太别扭了,这种话说不出来。”
“那恺撒现在搞得人尽皆知了。”路明非也站了起来,说,“你应该会收到很多礼物的。”
诺诺站在原地没有说话,路明非看着她的身影,这一刻竟然莫名其妙地有点萧瑟又孤独,路明非突然又想起那个自称路鸣泽的小魔鬼说的话,“不要和她做朋友啦,不然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可她是洞彻人心的红发女巫,也是路明非人生重要时刻的唯一见证者,那时四下无人,他打电话给古德里安教授,身边只有一个诺诺,他的人生从那一晚一分为二,全世界只有她知道并且理解他在那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下定了怎样的决心。
也许如果有一天自己要结婚的话,她就是最合适的证婚人。
路明作出了一个决定,他解开礼服的扣子,将手伸进怀里。
“诺诺。”路明非唤了一声。
“嗯?”诺诺回头。
“生日快乐。”路明非的手从怀里抽出,一柄小巧精致的带鞘短剑出现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