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李静安让骆杰飞和上官梨夜在公主府的客房歇下了。
而一直留在太尉府、不知昨晚发生何事的四人正玩闹着,脸上贴满了白条的骆雨霏一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立马一把抹净白条,冲了出去。
只见一大队人马簇拥着时兰进了门。
时兰脸色苍白,骆雨霏也不敢贸然上去询问。
不久,一个下人跑来,传达时小姐的话,大意是说公主已经平安回府了,骆杰飞和上官梨夜暂歇公主府,让他们不要担心,安心住在这里就好。
骆雨霏这才放下心来。
翌日,公主府。
换了一身华服的李静安出现在骆杰飞面前时,他都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打过招呼后,骆杰飞想了想,开口道:“抱歉,昨晚我没能阻止……”
“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李静安对他咧嘴一笑,试图掩盖眼里的疲倦。
得到李静安的回答后,骆杰飞也不知如何再接下去,抿了抿嘴,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骆杰飞。”李静安叫他。
“嗯?”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追上来,已经离京城不远了,明明我一个人也可以回来的。”
骆杰飞明白过来,她说的应该是遇到山贼那次。
“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
李静安如此凝重的神情叫骆杰飞心里一慌,他轻笑一声缓解尴尬,开口道:“也没有,主要是担心我们的马。”
李静安愣了下。
“我开玩笑的,殿下不要误会,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骆杰飞补充道。
“好,我知道了。”李静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回到了最初,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她仍旧是公主,而他,只是一个热心的侠士罢了。
刚刚的对话好像是骆杰飞的幻觉,但他也松了口气。
“你和上官梨夜随我进宫一趟,我答应过你们,会给予赏赐。”
“进宫吗……是要面见圣上的意思?”
李静安答道:“是。怎么,你不会是怕了吧?”
“好,我知道了。”
骆杰飞没有再接她的话,应下后匆匆离去。
湘阳公主是当朝圣上唯一的女儿,自然宠着些,仅一个公主府,占地就堪比大臣的府郏
骆杰飞将要进宫的事传达上官梨夜后,她犹豫了很久,直到出发前,她忽然下定了决心似的,赶上骆杰飞的脚步。
“我和你一起。”
……
公主府离皇宫不远,骆杰飞和上官梨夜跟在李静安的身后,不敢多言。
左右对称,一个个宫殿整齐有序地排开,形成壮观之气势。各处皆有侍卫驻守,森严庄重。飞檐翘角,尽显典雅之态。
整座皇宫像是一只匍匐的困兽,张着血盆大口迎接每一个进入的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那是常有的事。
去朝拜当今君王的这条路,他们走了很久——
“宣湘阳公主及其恩人——”
“儿臣拜见父皇。”李静安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草民骆杰飞。”
“草民上官梨夜。”
两人异口同声道。
“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
骆杰飞眉毛微扬,又迅速收敛神情。与想象中不同,皇帝的声音居然还挺年轻?
“你二人护送公主回京,保公主平安有功,还协助公主除清内贼,这些,湘阳都与朕说了,年轻人勇气可嘉,朕很是欣赏,只是朕今日还要许多奏折需要批阅,你们有什么想要的赏赐直说便是了。”
骆杰飞一愣,这位皇上还挺赶时间?
“护送公主回京,乃草民应尽之责,不敢奢望陛下恩典。”
“那就退下吧,让湘阳自行定夺,也免了你们来回奔波。”
身穿龙袍,位居高位的天子一挥手,便下了一道逐客令。
“草民想要的赏赐,公主怕是无权授予。”
骆杰飞终于抬起了头。
皇帝挥舞的笔一顿,也抬起了头。
“哦?年轻人,那就说来听听吧。”
“草民想要陛下赏赐一枚免死金牌,这一路护送公主回宫,所遇奸人无数,以此想来,算是以命抵命了。”
李静安心里翻了个白眼,哪来的奸人无数,无非就是几个不长眼的强盗罢了。
“年轻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皇帝的声音沉了下来。
哒。
空旷的殿内寂静无声,置笔的声响清晰可闻。
李静安眼见形势不妙,刚要开口替他解释一二,却见骆杰飞深吸口气,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面对上位者的威压,骆杰飞并不露怯,只是缓缓道:“公主的命重要还是草民的命重要?”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让整个殿内的人都呼吸一滞。
皇帝身边的公公都替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捏了一把汗。
平常人是万万不敢将公主的性命与自己比个高下的,这其中的贵贱不用说。但骆杰飞不一样,他可是公主的救命恩人,要真如他所说,途中困难险阻重重,倒也称得上功臣了。换做别人,要是心存歹念,指不定拿公主的命做要挟,与天子谈一笔巨额生意了。
少年之勇,可堪重任,可当大器,不惧世道,锋芒尽显。
“哈哈哈哈哈好!朕允了。”
李静安松了一口气,骆杰飞亦然。
“旁边的姑娘呢,你要什么?”
上官梨夜刚为骆杰飞放下心里悬起的石头,听见自己被点了名,诧异地抬头。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草民上官梨夜。”
“上官……是旧朝左亲王的弟弟那一支?”
上官梨夜肉眼可见地一颤:“回陛下,正是。”
“没想到这一支还有后人。”
一句不经意的话让上官梨夜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什么叫还有后人?是在可惜还没有将他们家赶尽杀绝吗?!
这些情绪自然不能流露出来,上官梨夜深吸口气平复了心情。
“陛下当真不知道上官家的情况?”
“很久之前关注过,近些年来,好像是退出了京城,销声匿迹了,没见到你之前,朕还以为上官家是远离是非,享清净去了。”
“上官家自陛下下令限制旧贵族涉政后,便无一日清净。七岁时,母亲失踪,至今无任何消息。父亲经商,被以前和他对立的权臣打压,含冤而终。”
她的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所有人听到后皆是心头一震。
骆杰飞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他想过上官梨夜可能出身于名门望族,却不曾料到竟是旧朝贵族,还遭遇如此。
“草民希望陛下彻查此事,还我父亲一个公道1
“你说的可属实?”
“句句属实,在这世间我已无亲人,仅以自己性命作保,如有半分虚假,我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1
“朕知道了。”上官梨夜期待地抬头,“但是朕至少现在还不能为你平反,这其中牵扯到的利害关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理得清楚的。”
“陛下1
“你且等一等罢。”
“……是。”
回去的路上,上官梨夜闭口不言,她深深地回望了一眼这个恢弘的宫殿,明明阳光普照,却觉得透骨冰冷。
骆杰飞想要问,见她如此,只好默默陪着她。
整座京城像是一个暗流涌动的漩涡,在尚未察觉之时,那些“旁观者”已经被卷入深处。
一处昏暗的巷子里,虎头帮那个满身横肉的男人正数着向他打听情报的人给的银两。
而另一头,丞相府内。
一个男人跪在地上回话。
“主上,那是灵山的人。”
身着绛紫色袍子的人玩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动作间,衣服上的暗纹反射出绚丽复杂的样式。
“灵山?要是被圣上笼络了灵山这股势力,对我可是大大不利啊,必须想办法除掉那小子。”
他扔下一个银元宝,在地面铺着的绒毯上滚了几圈,跪着的男人向前爬了几步,惊喜地收下。
“是,属下一定给您办妥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