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沉甸甸地,有只手臂炽热地横亘在那,炙热温度伴随着凉意的薄荷香气,一点点扑进温清韵的鼻尖里。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姜旭带到一个空荡荡地办公室里。
怔愣住的瞬间,她瞧见姜旭眉眼一松,冷淡的戾气在顷刻间消散掉,“你想他们怎么道歉?”
见她走神,他手臂微微收紧,“嗯?”
温清韵回过神来,视线里刚才嚣张的两人此刻竟像是野兽被拔掉利爪一般,不再用鼻孔见人,而是换上讨好的笑。
这是她第一次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姜旭的家底好像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脑子里蓦地闪出天之骄子这四个大字出来。
难怪他这么傲。
因为有底气。
所以容不得一点不顺心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
她竟也仰仗着他的身份,从乙方变成了甲方,这种滋味很奇怪。
这并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盯着那两张换上假表情的皮囊,温清韵的第一个感觉竟然不是翻身做主人的爽感,而是害怕和厌恶。
身旁的男人瞳孔漆黑,眯着眼看她这这副一贯的温吞模样,眸色深了深,眼底戾气汇聚起来,他抬眼,语气漫不经心,“我老婆这人脾气好不爱计较,但我心思敏感地很,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你们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嗯?”
办公楼门前人来人往,好几个黑衣保镖堵在那,上班的员工们想进又不敢进,舞蹈班的孩子们是从另一扇门进,并不知道他们往日里爱敬的小雯老师和小东老师也会露出成年人阴险的一面,想要将一个女孩子堵进死胡同里。
姜旭摆明了要将这件事情追究到底。
温清韵倏地撞上柯雯求助的目光。
她摸着肚子,突然红了眼,低声下气朝她开口,“小温啊,今天我们就是猪油蒙了心,你就看在我们共事一年多的份上,还有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这事情就这么翻篇行吗?我真的经不起折腾了,我预产期还有几个……”
“翻篇?”姜旭掀起薄薄的眼皮,揽着温清韵的那双手又紧了紧,他语气冷下来,“你们不如做梦。”
下一秒,一个西装男拎着一箱酒进来,咚地一声砸在地上,酒瓶碰酒瓶,发出清脆的声响。
又一个西装男搬了两把木雕椅子过来,姜旭揽着温清韵坐下来,冷淡的眼落在那箱酒上,嗓音寒气逼人,“我也不为难怀孕的女人,这账,先从你男人这算。”
柯雯看到一箱子酒,哎呀了一声,捂着肚子说,“老公,我肚子疼。”
时东反应过来,陪她演戏,“老婆,你怎么了?我们快去医院!”
保镖严严实实地挡了路。
时东骂人,“人命关天的事情!你们给我滚开!”
温清韵也担心真闹出事情来,看向姜旭,“要不先这么算了吧?她还怀着孕。”
姜旭呼吸停了几秒,神情忽然有些看不清,但语气依旧有点儿吊儿郎当,“不要。”
烟猝然被他踩碎在脚底,他睁着眼,那双桃花眼满是漆黑,嗤了一声,“老子的字典里没有忍气吞声这四个字。”
温清韵心一颤。
外面已经被清场,一个人头都没看到。
姜旭缓缓抬眼,扫了面如土色的柯雯一眼,吩咐了一声,“先送她去医院。”
柯雯想挣扎,他不紧不慢开口,“我的保镖都受过训练,你最好小心点,别把孩子玩没了——”
“回头不省人事的时候,你男人会受什么苦,我可就不保证了。”
柯雯挣扎的动作刹那间凝固住,她知道姜旭在威胁她,谁让他们不长眼训了他的人,今天他们如果不给个说法,他有的是千百种方法让他们心甘情愿低头。
时东瞥见她眼里的犹豫,慌了神,哪里还有平常那副斯文的模样,直接喊了起来,“老婆,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孩子还需要父亲啊!”
话语刚落,两个保镖迅速围过来,将他的手腕折到后面,咔嚓一声,关节脱臼的声响清晰地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响起来。
柯雯这回是真怕了,肚子也泛起一阵疼意,她惨白着脸,看向温清韵,“对不起。”
温清韵真担心她被吓流产了,手不自觉抓紧裙角,僵硬地说了声没关系。
姜小少爷又嗤了一声。
柯雯吓得魂都要飞了,捂着肚子被抬出去了。
剩下时东六神无主地被堵在这儿,老婆一走,他心一横,哐当一声跪下来,额头重重磕到瓷砖上,“姜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训你太太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真的值得你为她这么做吗?”
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从地上跳了起来,肮脏的手指指着温清韵那张清纯无害的脸,妒忌和恨意涌上胸口,他冷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吧?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婊子,生来就是张开腿给……”
话还未说完,刚才还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蹿了过来,衣领子被狠狠拽住,如铁般地拳头重重抡了过来。
他整个人如同破布一般摇摇欲坠。
眼镜再次飞了出去,他浑身上下是散架般地疼,姜旭发了疯似地对他拳脚相加,一下又一下,雨点般地密密麻麻地落在他的骨头上。
“疯子……”时东惊恐地吐出一口鲜血,想要逃离,却被反手拽住。
火辣辣的酒水一瓶又一瓶淋了下来,紧紧地缠过他本就挂彩的身体,疼痛和恐惧齐齐啃噬着他的理智。
三十八瓶酒一起淋完时,他早就神志不清,嘴里只机械地重复,“放过我吧。”
姜旭那张清清冷冷的脸倏然贴近,戾气在他狭长的眼底碎开来,幽深晦暗的瞳孔里散出几分阴狠,像是故意折磨脚下那人的心态,他极为缓慢地开口,如同死神般的声音幽幽地飘过去,“时东,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说完,他手一松。
时东惨叫着滚到了地上,哗啦啦一声,竟直接被吓尿了。
保镖面无表情地将他抬了出去。
-
尿液的腥臭味在密闭的房间里回荡,温清韵惊魂未定,刚才时东那张痛苦到扭曲的脸还隐隐浮现在眼前。
身旁的男人褪去浑身戾气,忽地开口,声音很低很哑,“温清韵。”
她下意识侧头,纤长漆黑的睫毛颤了颤,眸底的怯意还未来得及退去,就这样明明白白地展露在他的面前。
姜旭不是没看到。
喉结滚了滚,盯着她那双略微疑惑的星眸,他眸色深了深,修长的手指一勾,将衬衣口袋上别的钢笔取下来,隔着厚毛衣,笔帽顺着脊柱线一寸一寸地滑动,而后冰冷地落在她的背部上。
“挺直背。”他说。
蝴蝶骨一颤。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脊背散开,温清韵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姜旭眸底暗潮涌动,他在这段偷来的时间里,敛去眸中情绪,眉梢轻轻往上一扬,唇角一勾,带着点玩味的笑,“不是能挺直背做人么?”
温清韵呼吸一顿。
隔着那股淡淡的薄荷香气,他收回钢笔,修长的手臂又横过来,宽大的掌心落在她身下的椅子上。
骨感十足的手背微微绷起来,青筋性感地突起,他的呼吸居然离自己那么那么地近。
近到温清韵几乎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隔着那层薄薄的皮,在上下滑动着,往上,是他那双微微垂下的桃花眼,他没什么表情,似乎在做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可又分明离自己那么近。
太……危险了。
温清韵下意识后退。
猝不及防地,身下的椅子被狠狠一拉。
椅子腿在地面滑出刺耳暧昧的声响。
大脑宕机。
四目相对。
她险些撞进他的怀里。
手掌慌乱地搭在他宽广的肩上,低眼的瞬间,她似乎见到他淡色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她就听到他又喊他,“温清韵。”
那声音没带什么情绪。
为什么要叫她?
为什么要拉她的椅子?
温清韵的呼吸越来越乱,眼睫低垂下去,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姜旭喉结上下滚动,低眼盯着她紧抿的唇,她的唇形很漂亮,娇滴滴地覆着粉色光泽。
小兔子亲起来是什么感觉呢?
他没什么表情地想。
温清韵哪里知道他心里在想着这种事情,只觉得他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像是生气了,想了想,想明白了。
自己以前擅长忍让没关系。
可现在她是姜旭名义上的妻子。
小少爷的面子就是她的面子。
看来是她让他丢脸了。
温清韵刚要开口道歉,便感觉到那股薄荷香离自己似乎远了远。
抬头便对上姜旭那张漆黑的眸。
他松松地靠在椅背上,掀起眼皮来,嗓音有点哑,“以后别再忍让了。”
温清韵一僵。
“我听到你的灵魂在哭鼻子。”蓦地,他又吊儿郎当起来,眉毛扬上去,痞里痞气地笑,“温妹妹一哭,姜哥哥就心疼。”
他的嗓音拖长了。
大概是故意逗她,特意咬重了温妹妹这三个字。
温清韵呼吸渐渐平复,想起他刚才奇怪的举动,终于忍不住吐出两个字来,“有病。”
姜旭不甚在意地起身,手插在兜里,修长的腿立在那,嗓音有点低,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是有病,你可别爱上我。”
因为他一点也接受不了她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
也一点儿都受不了她受一点委屈。
恨不得将欺负她的人全都丢进火炉里,一把火烧尽。
更恨不得,把她藏进风衣口袋里,去哪里都带着。
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的姜太太。
谁也欺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