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竹棍起起落落,白泽的重击毫无偏斜地打在僵尸脑壳上,直打得头破血流、脑浆迸溅。
“老子就算赔本,也一定要把它给轰成碎渣!”一边打着,白泽嘴里还发出这样的咒骂,看来确实被这个僵尸给吓得不轻,非要给它打到再起不能、万劫不复的程度才会收手。
当“乓乓”声变成“砰砰”声,最后又变成闷闷的“噗噗”声后,白泽确信自己已经把它的脑袋打得稀烂,这才罢手。疲惫涌上四肢,他拖着棍子晃晃悠悠走到墙边,坐了下去。
就在这时,青竹的提示虽迟但到。
恭喜官人,贺喜官人。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触发隐藏功德“为民除害”,获得武德银六十两!
喜从天降,但是白泽此时已经累的连一点惊讶都表现不出来了:“你大爷,还带这么玩的?不杀,明写给六两;杀的好处你不早放屁。那看来以后干缺德事还得斟酌斟酌——逃跑要扣钱,那下毒耍诈之类的不得罚死我……”
话音刚落,提示又来。
官人是否继续修炼?
“唉,不急不急……”叹了口气,白泽一个屁股墩靠墙坐了下去,“让我先休息休息,累死我了。”
主要是饿,白泽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五脏六腑像是在互相啃咬的饥饿。看手里竹竿子和身上破衣服白泽也猜得出这身体的主人是个要饭的,估计是饿死了,不然自己也不能借尸还魂。
惨啊,魂穿落到一个饿殍身上,要饭的吧。苦笑了一声,白泽很快调整心态接受了眼下的情况,毕竟前世已经做了近三十年的“大多数”,能再世为人已经是天赐的福分,甚至觉醒了一个系统,很不错啦。
帅不过三秒,肚子不争气地“咕~”了一声,那扭捏又婉转的哀怨声调甚至逗笑了白泽:“果然,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等天亮,先去挣口饭吃吧。”
就在白泽思索着明天的口粮问题时,嘈杂声却从巷口传了过来。等到他拄着要饭棍站起身,一高一矮两个汉子已经领着七八个捕快,把本就逼仄的巷子给完堵了起来。
这伙人,人人钢刀在手,个个凶神恶煞,要不是穿着公家衣服,白泽还以为是一帮明火执仗的贼人。
“贾师傅,是不是那个!”火光照亮小巷,矮个子向高个青年发问。
高个青年穿青黑短打衣衫,高大壮实,龙睛虎眼,一团尚武的精神,此时正细细端详地上行尸遗骸,点头确认:“是了。”
说完,被称为“贾师傅”的年轻人脸色却甚是迷惑,抬眼看向白泽:“劳驾,这行尸……是阁下杀死的?”
能冲个臭要饭的说声“劳驾”,称呼一声“阁下”,是不是装的先不说,至少是有礼数的,白泽听了觉得舒服,点了点头:“是。”
捕头听了却嗷一嗓子,喝止白泽:“放屁!行尸凶恶残暴,你一个臭叫花子,怎么杀死的!就凭你这饿殍身量,要饭棍子?!”
白泽挑了下眉毛,双手抱拳,一躬到地:“不是草民杀的,大人说是谁杀的就是谁杀的。”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臭六扇门的,官儿都算不上,吏,蝇头小吏!想要功劳就直说,吆五喝六的吓唬谁呢。
不过在白泽等着捕头开口的时候,贾师傅又说话了,是冲他说的:“你声音好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白泽心里叫苦:我哪儿知道啊,我刚来没一会儿呢。
捕头一惊,握住了刀柄:“贾师傅,难不成也是悬赏令上的?”
“啊,那倒不是。”年轻的贾师傅打消捕头疑虑,“只是看他像同乡人。”
捕头放下心,又吼起来:“你!把脸露出来!”
白泽撇嘴,把一头招了虱子的蓬蓬乱发撩开,把那张满是泥灰、口水和腥血的脸扬起来,嘿嘿笑道:“大人果真认识我?”
这一露脸不要紧,人高马大的贾师傅大惊失色:“三少爷?您是白三少爷!”
“哈?”白泽一愣。
贾师傅大喜过望,也不顾白泽身上脏臭,上前便拉住了他的双手:“是,是三少爷!您不认识我了?是我子午门贾子英啊!我知道您是愧对家门,不想认我这个故人,但是白公已经原谅您了,现在正四下找三少爷呢!可巧,让我在这里遇上了您!”
白泽望着眼前这一脸亲近的“好大哥”,一时竟茫然无措起来。
……
天亮时分,衙门的人已经将行尸和被它杀害的四具尸首收敛,捕头拿着官武人悬赏令去衙门讨县太爷的印章,白泽被贾子英安排进客栈,洗漱更衣。
换了三桶水,总算洗干净的白泽躺在桶里,一边啃着个肉包子一边把天亮前的事情梳理了一下。
当惊魂甫定,原主的记忆便开始抽丝剥茧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关于世界、关于时代、关于他本人——
此地叫东阳城,属营州,营州属海右道,偏东。海右道两年前还是六国中东齐的地盘。不过自从苍王玄太清一统江山,平定了三百年乱世,便没有六国了。
现在是太苍开国的第二年,清洪二年。
海右道是千年前儒门发祥之地,后逐渐向士族集团演化。如今的海右道高门大户不计其数,东武城的白家算是其中上流。作为三百年前出过圣人白庆之的家族,即便如今东齐已灭,白家也仍旧在东武、在营州有着不小的话语权。
白家传了29代,从来秉持“忠厚传家,诗书继世”的门风,但是到第30代却出了个活畜生,吃喝嫖赌中的行家里手,酒色财气里的麟角凤毛。前不久刚刚因为欠下十万两的赌债,被族谱上除名,扫地出门。因为肩不能担、手不能提,识文断字又不肯看人脸色,一路典当行乞,冻饿难耐,死在东阳城瘸子巷。
可巧,这伙计也姓白名泽,字利贞。来自地球的白泽被泥头车撞来了一个他完不了解的世界,借尸还魂,“入户”在了与自己同名同姓的败家子身上。
如今沐浴完毕,擦净身子穿好衣衫,披散长发的白泽站到铜镜前。
镜中之人,细眉星目,身材高挑,有着几分男生女相的淡雅柔和,和一股文质彬彬的书卷气,怎么看都不像败家子。
从盘子里拿起第五个肉包,白泽仿佛自言自语地唤了一声:“青竹。”
耳边顿时回响应答。
“官人,青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