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什么走,出去当个佃户,遇上天灾或战乱,种的那点儿粮食还不够交赋税的呢!”
丁山的话如当头棒喝,让好些心有异动的人瞬间清醒。
尤其是昨儿才从人牙行过来的那几十个人,他们一半是活不下去自卖自身的,一半是逃荒的路上,被人或忽悠或强抓卖到人牙行的。
总归一句话。
就算他们拿了卖身契,出去很大可能也是被人再次抓了卖。
而丁山身后的小伙子们,也觉得他们丁哥说得有理。
以其日日操心吃了上顿没下顿,还不如给女郎当部曲呢!
女郎是王家族长的外孙女,往后这日子,定然是不会差了的。
所有人心中有了定论,全都眼神坚毅看着暮色下,身姿笔挺的少女。
薛子衿满意地点了点头,扬声问:“没人要走吗?”
“我们不走……我们就把性命交到女郎手里了。”
“对!只要女郎能让我们吃饱饭,明儿死了也能做个饱死鬼,怕他个奶奶熊。”
“对!脑袋掉了不过碗口大的巴,十八年后咱又是好汉一条。”
一时间。
田野里儿郎们激情高昂的呐喊,好似马上就要上战场的死士先锋。
很好!
气氛烘托到位,薛子衿抬起双手向下压。
骚动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既然大家愿意把性命交到子衿手上,那子衿也绝不会亏待大家。”
少女一身利落的棉布长袖衬衣加工装裤,脚上一双黑色厚底布鞋。
这是王淑贞按照女儿的要求,加班加点专门给做的两身。
薛子衿昂首挺胸,伸出三根指头继续道:“在此,我给大家三个承若。
一;往后三餐管够。二;但凡立工皆有奖赏。三;倘若不幸牺牲了,其家眷一次可领二十吊钱,还能享一月沐休。”
她话音刚落,人群再次躁动起来。
“这也太好了吧!不说部曲,就是给晋廷当兵,条件也没这么好吧!”
“没错!光三餐管饱这一条,就比别家好太多了,更别说死了还有二十吊钱领了。”
“可不是嘛!咱们的卖命钱也不过几吊钱,二十吊足以让家里人过几年好日子了。”
见大家兴奋得就差手舞足蹈了,薛子衿弯唇一笑再次扬声道:“给你们的承若我不会食言,而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
众人一听这话,全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那就是……绝对的服从。”
少女拔高声音问:“大家告诉我,能做到否?”
“能……”
“能……”
“能……”
“好。”
薛子衿大喝一声:“那今日的训练,便是半个时辰内,围着南山跑上一圈。”
半时辰……跑一圈??
众人扭头,朝后面一眼望不到头的南山看过去……
好家伙!
这一圈下来,少说也有五十里了吧!
半个时辰跑完……
众人咽了咽口水。
红袖见状撇了撇嘴,双手背后上前一步大声道:“我和女郎从东庄跑过来,才只用了十五刻钟,而东庄到这里是三十五里地。
难不成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还比不上我们两个女郎吗?”
“那怎么可能。”
众人被红袖一激,当即雄赳赳起来。
开玩笑。
他们会比不上两个小女郎。
薛子衿给了红袖一个赞许的眼神,这丫头果然没让他失望,才跟着她跑了三天,身体机能就打开了。
“好了,大家先跟着红袖做热身运动,等会儿最先跑回来的有肉吃,最后跑回来的罚五十个俯卧撑。”
交代完,红袖就开始教大家拉筋热身。
薛子衿则在另一边练军体拳。
大家原本做热身运动做得有模有样的,可在听见拳头带起的破空声呼呼响后。
好些人都忍不住频频朝旁边那道娇小却矫健若游龙的身影望去。
于是,在红袖大喊一声开跑时,那些心不在焉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硬生生慢了人家好几米。
看见人家抢了先机,这些人才慌忙追了上去。
薛子衿练完一套军体拳,距离大家出发,已经过去快十刻钟了。
当她沿着山脚下的道路追上去时,就看见只有十几个人还跟在红袖身后匀速奔跑。
“女郎!其他人不听我的,全都卯足劲儿跑远了。”
见自家女郎追上来了,红袖边跑边撅着嘴告状。
“没事儿。”
薛子衿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有他们后悔的。”
“嗯!就是,不听女郎言,吃亏在眼前。”
长跑不注意节奏调节呼吸,后面就只能爬回去了,她第一天跑步时,女郎就和她说过的。
红袖骄傲的皱了皱小鼻子,朝身后这十几个人扬声道:“大家注意调节呼吸,咱们要提速了。”
言罢!她脚下的步子陡然加快,后面的十几人忙深吸口气追了上去。
很快的。
前面路上就出现了三五成群累趴在路边的人。
丁山和邱武等人瘫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行了……不行了……我是真的跑不动了……”
邱武狼狈的趴在石头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开了似的。
丁山也和他一样,出气就和拉风箱似的。
可没等他们缓过劲儿来,后面就传来步伐整齐的跑步声。
十几人扭头看去,就见微亮的晨光里,两道娇小的身影领着十几个大男人,正速度极快的从他们身边跑过。
丁山:“……”
邱武:“……”
一众小弟们:“……”
“丁……丁哥……他们……他们追……追……追上来了……”
“老子……看见了,起来……追啊……”
丁山十几个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又跑了起来。
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二十几个同样抱着肚子弯着腰,跑得比走得还艰难的人。
一个时辰后。
这三十几人才相互搀扶着回到营地。
而先到的十几个人,早就已经练完了军体拳,此时正拿着碗准备吃早饭呢!
三十几人垂头丧气站成一排,谁都没脸说要吃饭。
薛子衿用热棉巾擦了脸和手,才抬眼看向这群灰头土脸的小伙子。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三十几人闻言,都低垂着头小声地嗫嚅道:“小人们错在没听红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