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满天红叶,雁泊平芜。
大家的肚子越来越饿了,肚皮里的咕咕叫声恰似蛙声一片,我们要开始上路了。
一辆大巴车正慢悠悠地开往比利烧烤山庄,我们事务所的同仁们正在车里享受着一路的不停颠簸。
坐车的时候,我喜欢习惯身子一歪,只坐半边屁股,没坐的那半个屁股使劲往斜上方撇开,这就使得蹦出来的屁无声,除了味道有点大之外不会引起周围大家的警觉。
现在,一屁股坐在车座上的我打心里一直以为公司的团建是没有必要的,并冒着被穿小鞋的风险对领导们提出了质疑。
顶头上司安主管给出的答复是:“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团建活动很有必要。”
很多时候,一场看起不起眼的活动聚会,代表的不仅仅是你想不想参加,更寓意着你内心深处的政-治站队和立场问题。
政-治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人可以犯错,但不能站错队。
我要是不参加你大费周章举办的活动,那我就是不给你这个薄面,今后我就成了你灵魂深处的对立面,就是你潜在的需要打倒的敌人。
看在是吃免费公餐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参加了。如果有人想请我吃不要钱的午餐,只要不暗中在饭里下砒霜,我都不会拒绝得太过分。
其他的同事显然没有我这么奇葩,今天他们高兴的程度,不亚于当年苏-联的钢铁洪流涌进了柏林。
我们是临近中午才动身启程的,因为早晚要出事。
大巴车上的同事们叽叽喳喳,男人们要是聚一块,三个人会斗地主,四个人会打麻将,五个人往上那肯定得绘声绘色地聊一聊女人。
同事他们开始高声讨论某个没有演技的花瓶女演员,一会儿批评她只会蹭热度不会磨砺演技,一会儿又骂她昨天走个光、今天劈个腿,最后又八卦她明天会不会离个婚。
如果这样“心肠歹毒”的女演员若是魂不附体地答应会嫁给他们其中的一个,那么他们肯定乐得炸开了锅,变得趋之若鹜,甚至要拔剑决斗。
女演员这件事情其实很好理解:葡萄的好坏,不在于葡萄的口感,而在于对葡萄的渴望。
他们高谈阔论、指点江山,见女人这个话题已经聊得乏善可陈,就把话题的焦点从女人转移到了房价上。
他们义愤填膺、呼天抢地表示有些地区的房价真的是太高了,房子炒得房地产商人自己都买不起了,1百万只能买半个厕所。
那些20多岁的年轻人在谈婚论嫁的时候,必须得有房子,但是年轻人往往刚刚大学毕业,身上是肯定没有百万以上的钱财。
你自己没钱卖房那可怎么办呢,父母不得不出来给你掏钱填坑。
就这样,精明能干的房地产商把一下子就把父母辈攒了一辈子的钱给拿到手了。
那些父母早早去世的年轻人可就惨了,他们自己用辛苦劳动换来的钱去治了用辛苦换来的病,那还有额外的钱去结婚生子呢。
所谓盛世置房产,乱世买黄金。在这个盛世的时代,房价是最好的辟孕药,甚至比强制一胎要有效的多。
兜里无钱、床上无伴、无房无车,乃是现在年轻人焦虑的三大根本因素。
而这些因素归本到底无非是因为你穷而已,穷是一种很难摆脱掉的遗传病。
毕竟父辈要是穷人,那你一生出来也就是个穷人,你咸鱼翻身成富人的难度不亚于印-度解决掉种姓问题。
在血淋淋的现实生活中拼搏奋斗、夹缝生存,一分钱就能难倒英雄好汉。
我曾经看见一个威风凛凛的城市捕快在街上殴打一个摆摊的穷人,打的他遍体鳞伤、血流成河。没有任何原因,仅仅是因为他穷。
而那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穷人,也没有任何反抗,似乎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穷人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钩,勾不住亲人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抡刀棍棒,打不散无义宾朋;大英雄,手中枪,翻江倒海挡不住穷人两字;英雄至此未必英雄。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你知道一个饱经风霜的成年人和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成年人能够明白地球不是为他自己一个人转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界上没有人拥有遇神弑神的主角光环,阎王要你三更扑街,你就活不到公鸡啼叫的天亮鱼白。
所以很多年轻人喜欢看影视、,在里面追求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奇遇。比如张无忌掉下悬崖得到九阳神功,段誉掉下悬崖得到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
现代网文型更是把这一点刻画得登峰造极,主角跌个跤都能捡个千年人参,随便救个人都是闭月羞花的美女。
因此,大部分的书只能是用来找乐子的,用来办事却百无一用。
此时此刻,经过一番的舟车劳顿,大巴车终于驶达了比利烧烤山庄。
说起比利烧烤,那可是西关城市里不一般的存在。普通的烧烤店是有纹身的服务员给你烤,而比利烧烤是你得自己下厨烤。
当然,价格也是比利烧烤的贵,对此,比利老板给出的理由是:让你体会到了自助烧烤的无穷乐趣。
比利烧烤山庄坐西朝东,保证山庄里光着屁股倮睡的人能够准确地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山庄装修得富丽堂皇,颇有些西式拜占延的建筑风格,想必这里很受神棍们的欢迎。
烧烤山庄的服务员们为了展示如火的热情,已经摆好了阵势夹道欢迎,并向冤大头的我们一展歌喉。
只听他们扯开了嗓子:“香香的口味你吃过没/辣辣的感觉你尝过没/真正的烤面筋可带劲啦/让你吃到真正的实惠/烤面筋,烤面筋,我的烤面筋/让你每天吃了都开心……”
事务所保卫科的于进果听了,刚下车就不仅一阵的纳闷,开始在人群中小声嘀咕:“这唱的什么玩意?”
众多同事表示孤陋寡闻,耳听连八方中的一方也做不到,所以答不出来这是什么哪门子的歌曲。
为首的女服务员见我们听歌的兴致不高,索性使了个眼色,打消了服务员们一唱到底的原本计划。
女服务员自称是小凤仙,风尘仆仆地迎接大家前往呛味儿扑鼻而来的自助烧烤区。
小凤仙长得眉清目秀,只是嫌嘴唇太薄,擦了丰厚的口红,像是石榴姐嘴边挂着的双拼腊肠。
她的身段瘦削得如楚王喜好的细腰妃子,不过她轮廓的线条太硬,像钢笔画成的,本身的柔软程度似乎并不高。
小凤仙的年龄看上去有二十五六,不过新世纪的女人年龄好比旧式女人合婚帖上的年庚,需要考订学家所谓外证据来断定真伪,用肉眼是看不出来大致年龄的。
“凤姐,这有什么香喷喷的招牌菜啊?”事务所的赵经理像是做东的庄家,率先发问。
被称为凤姐的小凤仙恭敬地回道:“有正宗的别用洞天牌烧烤套餐,牛里面塞一只羊,羊肚子里面塞一只鸡,鸡肚子里面塞一只鹌鹑,最里面再放一个鹌鹑蛋。烤熟以后把其他的部扔掉,只吃鹌鹑蛋,那个鹌鹑蛋是真香,隔壁家的小孩都馋哭了。”
这烤法听起来骇人听闻,不过赵经理很是喜闻乐见,乐呵呵地脱口而出:“好,甚妙。多来几只鸟蛋,再整点烤面筋,其他的就看着一样来一点吧,我们自己烤自己的。”
不等我们底下的员工点菜,赵经理就独断了今天的食谱,将“权力”一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会计部门的朱佩琪抿了下嘴唇,然后细声细语地说:“我想烤几串闻起来不太臭的臭豆腐。”
赵经理略微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咳咳,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想吃那就来几串,今儿个这餐桌上一定得有臭豆腐。”安主管凌厉的口气从人群中传来。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英姿焕发的安主管插着腰与赵经理对视,而后又窃窃私语地吩咐了身旁的小凤仙几句。
小凤仙自然是不理会这剑拔弩张、明争暗斗,她是怎么能多赚钱就怎么来,那肯定是烤串的数量多多益善,谁点的多就听谁的。
西关事务所马上就要换新的所长了,刘所长年事已高、老眼昏花、尿频尿急,已经难当大任了。
安主管和赵经理是下一届所长最有希望的两个人选,可谓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公一母也不行。
过些日子,大家就要投票表决了,如果没有暗箱操作的话,小弟不才,我也希望能投自己一票。
不过不幸的是,投票结果一旦出来,我自己很可能是仅有一票、独苗一个,无论是安主管上位还是赵经理当选,我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唉,早知如此,应该学点催眠术的,挨个儿用晃动的手表给同事们心灵控制,等大家一觉醒来,我已经高票当选所长了,从此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