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间,五脉族长将与恶魔族首领会面的消息已传遍了整个兽人族。
会面地点经过多番斟酌,最终定于狐族云川谷山涧古亭。
选址一出,兽族卫兵即时出动,将这云川谷内外封锁起来,禁止族人擅入。
天还未亮。
远山泛着黛青色。
山涧在暮色中泛着银光,清凉水流自半山腰冲刷而下,水帘间横着一根倒塌的粗壮树干。千百年前一场雷雨劈断了古树,轰然倒塌的同时正好砸在山涧那头的岩石上,从此将死未死横在这山涧水瀑中,随四季枯荣。
春日里树干受到山涧水的润泽,抽出嫩叶枝芽,渐渐竟成一片绿意盎然。
古亭置于树干之上,涧水之下,云蒸雾缭犹如仙境。
天空鱼肚白初露时,狐族长第一个抵达。
交代了云川谷外把守的卫兵几句,又安排侍仆为古亭的石桌摆上新鲜花果,四处察看布置着,这里添一笔那里加一划。
天渐亮,山川河流都明丽起来,显出云川谷外大片围拢的兽族人。
虽会面地点被封锁,还是有大批闻讯而来的族人守候在云川谷外,遥遥望上一眼。
天空淡蓝,还丝缕无云,那狼族长第二个抵达,带领着三四名高大壮硕的族人,身后三匹雄壮黑狼跟随,腾身跃上山涧古树,径直入那古亭坐下。
另三人没过多久也前前后后到达,皆带了几名侍从。
天亮了,云雾渐起,缭绕着山峰水涧,云蒸雾缭。
金色晨光自云雾间隐现,逐渐破开云层倾洒向大地,映着山涧水金银交辉。
不知过了多久。
古亭中一片静默,唯有涧水飞泻,绿影中云雾凝了又散。
“到底来不来的?”敲击着石桌的手指渐渐紧握成拳,那狼族长眉头紧蹙,周身渐生出几分凌厉气息,“混账,什么架子这么大?!”
三匹壮硕黑狼立于他身侧,沉首呜咽,口中蒸腾着热气。
“那可是月神。”
那猫族长端着清茶,慢条斯理吹了吹热气:
“圣城十万军队尚且在他手里溃不成军,何况我等。人家要端架子,你能奈何?”
“嗤,”那狼族长冷笑一声,随手安抚身侧呜咽的黑狼,眉轻挑,“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地狱遣返之人。”
那狐族长注视着远山轮廓,意味深长:“要从地狱里捞人出来可不容易,月神……有个好弟弟呢。”
那猫族长淡淡一笑,放下掌中茶杯:
“月神和界灵……世人皆知,只要这对兄弟在世一日,恶魔族便旗鼓难偃。”
那猴族长百无聊赖把玩着一颗紫葡萄,细长的猴尾弯曲摇摆:
“我倒是比较感兴趣他长什么样子。毕竟传闻太多也太杂乱了,什么说法都有。希望别长得太寒碜才好……”
又是片刻时光过去,涧水飞泻,阳光下折射着七色光彩。
就在那狼族长按耐不住要一掌拍翻那石桌起身、众人扑上前欲拦住他时……
风声自空中传来。
黑色长发的少年徐徐自空中降下,漆黑双翼纤长有力,长发如瀑垂至腰下,一袭月白色长袍衣衫翻飞。
杏黄短发的黑衣男子与金棕色卷发的女孩如暗影显现于他身侧,红瞳如血,肃穆冷寂。
风拂起腰下黑发,少年抬眼看向这古亭,纤长睫毛下暗红色双瞳妖冶潋滟如午夜彼岸花,肌肤如雪,面容秀美,从里到外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气息。
亭中众人齐刷刷的视线盯在他脸上,目光有惊艳有诧异,有疑惑有困顿。
“月神大人,可让我们好等。”直到那狐族长笑着迎上前,其余几人才回过神来,恢复了神态。
“我去,这……这是月神?”那猴族长看着亭外的清俊少年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看向身旁的大汉,“不说是老头吗?!”
那熊族长打量着少年清秀内敛的模样,又看向旁边惊讶得合不拢嘴的人,憨厚笑起来:
“漂、漂亮……吧?我也……没想到。”
那猫族长安静喝着茶,一双丹凤眼静静打量着少年那张脸,若有所思。
那狼族长还紧握着拳头,站在石桌边,维持着怒火冲天的架势,一双眼看着亭外的少年,眨了眨,像忽然间中了晴天霹雳,皱了皱眉眼里显出几分惊异几分疑惑……
缓缓坐回位子上,皱着眉看着少年被那狐族长热情迎进了古亭里,自尊位处坐下,目光又接连在少年清冷如霜雪的面容上来回扫视,渐渐一双眉毛皱巴得越紧实。
“月神大人,昨夜可休息得好?”那狐族长注视着少年一笑,“花云峰可是我兽人族数一数二的美景住所,您往那花海里一站,半个狐族都尽收眼底了。”
“这不,您一来,我就把屋子给您收拾出来了,今日咱们选定的这云川谷山涧亭,那也是我狐族最美景致之一哪,不知您满意与否……”
“狐族长。”淡淡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
那狼族长斜着眼睛很不爽地扫他一眼:“别炫了。”
又收回视线,看向少年清冷的面容,挑眉:
“不知恶魔族月神大人大驾光临,究竟所为何事?”
“哎呀狼族长,干嘛一来就开问,”那猴族长摆了摆手,一双金橘色眸子注视着石桌对面的少年,笑脸盈盈,“月神大人这刚到,总要歇一会儿嘛。”
“说实话,突然听狐前辈说月神大人亲自来访,我等可是荣幸之至呢,”他笑着看向少年,“现在看来,不仅是荣幸,还有意外的惊喜呀。”
澜月看着他:“惊喜?”
那猴族长笑得眉眼弯弯:“亲眼一见,月神大人跟我们想象中的差别很大呢,这不是惊喜是什么?”
“听闻恶魔族最近战事吃紧,”手中杯盏轻执,那猫族长抬眼注视着他,唇角弯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弧度,“月神大人怎么有空来我兽人族了?”
那狐族长注视着石桌边的黑发少年,神情恭谨:
“月神大人,这云川谷里外都是我们的人,您大可放心说话,绝不会有旁人听了去。”
“混血。”清冽的嗓音,清晰念出那两个直刺神经的敏感字眼。
那狐族长神色一怔,另几人亦是相视一眼,神色微变。
风拂起额前黑发,澜月坐于石桌尊位处,长袍垂落,清冷面容薄唇轻启,一字一句清晰冷冽:
“不知诸位可曾听闻……混血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