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番话,看似疯言疯语,实则,有几分道理。
苏文嫣压着声音同她道。
“蕙良娣,你该知足了,你小产身子弱,太孙也没去了你的封号,一切都是因太子妃仁善,她顾念你母家的身份,也不追究你说错话的事。现下安心养着胎,就别较劲了。”
蕙良娣面色惨白,人可见是极虚的。
苏文嫣才说了一句话,她就痛哭了起来。
“不较劲,我同谁较劲,满宫里,只能听见新人笑,谁能听见旧人哭,殿下,殿下他已经一整个月没来看我了,我可怜的孩子,我的孩子,他才那么点大……”
蕙良娣抱着枕头哭的伤心,谁能想到月前,她是何等嚣张的脾性,现下,竟也变成了这样。
苏文嫣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背。
“人要往前看,蕙良娣,殿下的恩宠固然重要,你的身子却也重要,安心修养吧,等日头好了,去御花园里看花,眼下,秋菊开得很盛。”
蕙良娣哭的越发伤心。
等她哭够了,苏文嫣才从她宫里出去。
出来后,银环分外不解。
“主子,你做什么安慰蕙良娣,她之前,可没给你好脸色看。”
苏文嫣望着前方内务府的人正在搬运着花盆,一盆盆新鲜的绿菊,是上等的花王,看着,是在往太孙嫔的宫中送。
不禁有些失笑。
“不然,我该同她说什么,说她的小产有端倪,也像曾良娣一般,去挑拨她?”
银环猛的一惊:“主子,小声些。”
苏文嫣收了笑:“她是个可怜人,有些端倪,等她回过头来,自会发现。没必要这个时候给她难看,等着看吧,她毕竟是两广总督的女儿,殿下如此在意两广的盐税,她呀,自会有翻身的一日。”
自家主子看事看得这样明白,连前朝的事都知道。
“主子,您可真通透,那我们,现下要做什么。”
眼下,她还真有桩事要做。
“胡良娣说要为太后贺寿献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走,我们去看看,她都准备了什么。”
太后生辰当日。
众臣来贺,歌舞不断。
宫宴上来了不少人,还有外藩使节。
太子和太子妃第一个进献贺礼,赠的是一面万寿刺绣图,韩太后颇为满意。
依次收了众位王爷的贺礼,韩太后却迟迟不见端王。
“端王在何处,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也敢迟来。”
“皇奶奶,孙儿没有迟来,孙儿来给您献贺礼了。”
随着端王一声呼,宫人推着一面四丈高的雕像进殿。
盖在雕像的红绸布被端王揭开,随之展露的,是一面金身佛像。
佛像正中间,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
端王的礼送上,便显得众人的礼实在微不足道。
太后从正座上下来,惊喜万分,携着皇帝一道摸着佛像的金身,喜色连连上脸。
“到底还是我的小八最得哀家的心,小八,你这份礼,实在让哀家喜欢。”
太后欢喜,众大臣也齐齐站起了身,宣贺太后高寿,洪福齐天。
韩太后握着端王的手就一直没松开过,当庭对皇帝道。
“皇帝啊,小八这份礼送的好,你得赏。”
皇帝应声,说自然。
这番其乐融融的场面,众人面上都是一片喜色,自然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太子妃的面色都快要撑不住。
苏文嫣朝太子妃望去,而后又朝太孙望去。
岑瑱绪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只他的眸色转暗,已然是触及底线的模样。
贺礼就怕对比,太子这回,是真被端王比了下去。
说来,也不怪东宫寒碜,就连皇后,她也是极节俭一人,若不是这回太后大寿,宫里也不想如此铺张。
端王便不一般,他管着两广的盐税,手里头自然是有大把的钱。
众人回座的瞬间,苏文嫣走到了太孙身边,与他低语了一句。
“殿下莫急,胡良娣,有大礼待送。”
胡良娣这份礼,可不是一般的礼。
宫廷歌舞,都是常有的花样,酒过三巡后,殿上忽响起一阵碎鼓声。
连皇帝都定眼看了过去。
这首曲子,他焉能不熟悉。
鼓手入殿,奏的鼓曲,正是破阵曲。
鼓声一响,众人都被吸引了眼球。
随着鼓声散开,从中绽出一席戎装、手握长枪的女人。
韩太后眼神不太好,眯着眼看去,看见果然是个女人。
还有那柄长枪,是何等的眼熟。
皇帝也认出了大殿之中的人是谁,“那不是绪儿宫里的胡良娣?”
皇后也认得她。
“臣妾瞧着像是,她是胡大将军的女儿,瞧这身戎装穿着,颇有乃父之风。”
军中鼓声响,素来都有将士舞曲的先例,算是为这场战役提前庆贺。
胡良娣长枪而出,一身武艺在手,不光殿上的人看得挪不开眼,就连苏文嫣自己,也被这首破阵曲勾起许多往事。
要说昔年,她和韩广香差在什么地方。
那便就差在,她是起义军韩大将的女儿,那人看中她性子豪爽,身后又有万千军马坐镇。
与她这种商贾人家的女儿,自然不能比。
胡良娣一首长枪破阵曲毕,殿中俱是夸赞声。
有夸奖她英姿飒爽的,也有夸她这套招式打的好的,更有夸到点子上的。
说她这套阵曲耍起来,完全不输当年的太后娘娘。
当朝太后眼角湿润,被大长公主扶着,将胡良娣唤到身前来。
“不错,这套破阵曲确实是哀家为先帝爷所创,四十年了,哀家也都忘了哀家曾经有过这样恣意潇洒的时候,胡良娣,来,让哀家好好瞧瞧你。”
大长公主一旁道。
“此曲是舞得不错,但依儿臣看,比起母后您,还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仁和帝捏着胡子,倒点了点头。
“如何能与母后的皓月神辉可比,此套破阵曲却也有个八分恰到,绪儿,你为太后进献的贺礼,这回有心了,朕也给你一个恩赏。”
岑瑱绪上前来听话,和胡良娣一道跪了下来。
“胡将军统管西山三万兵马,是朕的股肱之臣,日后,这些兵马,就由圣孙调令吧。”
岑瑱绪磕头谢恩,站起身后,望了胡良娣一眼。
眼中多是赏识之色。
胡良娣便知,今日这礼,她送到了众人心上,更尤为送到了殿下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