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路引呢?好!下一位!
后面的人!提前准备好路引!
没有路引,一律不能登船!”一个兵卒扯着嗓子大喊着。
这里叫做风波渡,是商江沿岸距离江州城最近的渡口。
清早,许彦与画眉就从江州城官府取得了路引。平等教的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今日散值前的半个时辰,来到了风波渡。
即便渡江之后,天就会黑了。不过在江的对面,也是有客栈可休憩的。
自从进到风波渡以来,许彦的路引就被检查了四遍,听同行的商人说,过去的检查可没有这么严格。
不过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圣冠神殿即将对平等教用兵。在此时刻,加强渡口的检查,拒绝不明人士渡江,显然是非常正确的决策。
许彦的眼前是一座三层楼船,虽然有些老旧,且一看就是战舰改制的,但是应付渡口的来往需要,则是绰绰有余。
在楼船兵卒对人流进行引导的时候,正巧许彦被分配到了楼船的二层。
楼船一般分三层,第一层叫做庐、第二层为飞庐、第三层叫做雀室。如果是在战时,第一层负责执桨,第二层负责屯兵,第三层负责观察与掌帆,因为功能不同,所以在改建成渡江船后,第二层相对最是宽敞。
许彦慢步走到第二层船尾,整个风波渡尽收眼底,甚至在远处的山峦间可以依稀看到江州城的轮廓。
许彦低头看向了第一层,画眉与南烟恰好也在船尾。许彦呼唤,画眉抬头看来,高兴的挥手..
许彦则是回想起了今日上午。
在从江州官府拿到路引后,许彦是把画眉带到了江州城一个中等规模的庭院中,这里正是画眉的母亲王夫人的居所。
因为提前封锁了消息,所以王夫人,根本不知道大殿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而且画眉也刻意隐瞒了今天就要离开江州城的行为。
王夫人拉着画眉进了内屋,两人足足聊了半个时辰,如果不是许彦不停的咳嗽提醒,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在此之后,王夫人拉着许彦和画眉的手,反复交代两人一定要珍惜彼此,不能欺骗对方。当着王夫人的面,许彦则是郑重的做出了承诺。
自庭院出来之后,许彦觉得画眉对他的态度有了明确的变化,过去在南烟面前,画眉是尽量装作与许彦不熟。但是在今日的行程中,画眉毫不避讳南烟,和许彦有着非常多的互动,这到底是尴尬丢给了许彦和南烟,毕竟这两人之间有着婚约!
哗啦!
位于楼船第三层的风帆微微转向,风吹动着帆面,发出了声浪。
楼船一层的苦役们集体喊出了号子,船身两侧的船桨整齐的入水、出水,有规律的摆动了起来。
在江水承载下,偌大的楼船就这么慢慢动了起来。眼前的风波渡原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江水是浪漫的,是时间与空间的汇集。
永不停歇的奔流终有尽头,且永远都不会重复。
一股股奔流不停的汇集,不停的消亡,终究成就了这江水的意义!
而许彦就像是这股奔流,属于他的尽头马上就要来临了。
昨日,在王宅的大殿中。
红袍女子,独自留下,她的一番话语则是让许彦反复回味。
...
“冤家,刚刚的手有些重了,你是不会怪罪我吧!”
“我还要感谢你救了我的命呢!”许彦回应道。
“怎么几日不见,你又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状态!还是那一晚,你的表现好极了!”红袍女子故意做出了一副回味的表情。
许彦则是在这几天的路程中,在各种旁敲侧击之下,搜集了关于这位红袍女子的信息。
在如今圣冠神殿中,能身穿日月同辉红袍的女子,只有一位,那就是三圣君之一的,韩雪君。她是当今圣树王朝,唯一的王爷李兆京的王妃。她也是三位圣君之中,唯一和圣树王朝皇室有直接关联的人。
据说韩雪君大人,在嫁与李兆京王爷后,这位逍遥王爷遣散了家里所有的歌姬侍女,甚至直接向他的皇帝哥哥求得了恩典,在王府破天荒的使用了宫里的太监。
偌大的王府后院中,除了韩雪君身边的两位侍女,就没有任何女性。
这件事也沦为了望天城的奇谭。
如今,面对韩雪君故意言语的挑逗,许彦则是以不变应万变。
“能不能拜托你,吩咐一下郑培伦,让他把今天的消息部封锁掉。”许彦对着韩雪君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自己和他说就是了,对于那个老狐狸来说,许圣君的身份,他基本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韩雪君回应道。
“我还有事情,暂时不能走开!”许彦出言解释着。
“是等人吧!我记得和你一同进来的,还有王之克的女儿,哦不对!青自然的女儿!那个小妮子长的还真是不错!她人去哪儿了?”韩雪君笑着说道。
“去盖印章了,最多一盏茶,她就要回来了!”许彦看了看韩雪君身上惹眼的红袍,特意出言提醒道。
“我知道了!冤家!许圣君这么迫不及待的赶走我,然后等着和你的美人相会吗?”韩雪君脸上的笑容更胜。
“你还有什么要特别交代给我的吗?”
这应该是许彦和韩雪君近日来最后一次见面了,许彦需要确认,韩雪君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给许彦。
“昨夜你告诉我,你们此行的终点是行道山?”韩雪君终于问出了一个正经的问题。
“行道山只是我个人的推测,不一定准确!”许彦严谨的回答着。
“自从我认识你,你的推测就没有错过!不过,要到达行道山,只有两条路可走,你们到底会走哪一条?”韩雪君继续追问道。
许彦则是摇了摇头,因为在这趟归程中,所有路线都是别人安排的,而且还特意回避了许彦。
“看来许圣君,在这一帮平等教贼人之中,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呀!”韩雪君故意揶揄道。
许彦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毫无办法!
“放心吧!许圣君!江州城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一定不会耽搁你们明日出城的计划!不过你现在的状况,却是让我有些担忧。你昨日说,他们要对你进行平等审判?”韩雪君问道。
许彦点了点头。
“连续三句话了!许圣君!你就不能说一句话,回应我一下吗!点头、耸肩、摇头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面对救命恩人就是如此态度嘛?”韩雪君精准的吐槽了许彦。
“你刚刚差点杀了青自然,这可跟我们昨夜说的不一样。”许彦用这句作为反击。
“你这不还是在怪罪我吗!”韩雪君无奈的叫嚷道!
许彦做出了一份理应如是的表情。
韩雪君...
...
楼船上的风浪有些大了,许彦虽然是在船尾,但是江风仍然肆虐着,不过这风夹杂着细小的江浪,让许彦更加的清醒。
失忆之后的许彦,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一般,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
在中州、江州,这短暂的行程中,他感受到了新的人间。
首先是极度可笑的阶级制度,它把人们分成可四个阶级。律法在阶级的面前成为了摆设,甚至在能力者之间的厮杀中,根本就连个摆设都不如!
人们无知、野蛮的生活着,实力既正义,拳头大就是硬道理,这种价值观,在两座城市肆意着。
无论是圣树王朝,还是圣冠神殿,都是这种行为逻辑最忠诚的拥护者。
其次是权贵与圣冠神殿。
无论是在圣树王朝的任意地方,只要是权贵就可以横行一方,如果这个权贵再有了圣冠神殿的加持!
那么即使在江州城如此规模的大城中,同样可以目无法纪,只手遮天!就像是江州的王家一样,这三年来有多少青年才俊成为了孤魂野鬼。
可是王之克,在圣冠神殿的庇护下,即使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以后的生活都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至于青自然,他最危难的时刻,就是差点死在了韩雪君的手下!不过,渡过这个劫难后,许彦可以打包票,就凭借着王尔德大人的关门弟子这一头衔,圣冠神殿对于他的处理也只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毕竟青自然还有四位师兄在世,在韩雪君提供的信息中,其中的一位,还是三圣君之一。
但是相反,在这些时日的接触中,许彦逐步感受到了平等教的美好。
在这平等教中,没有世俗,没有权贵,没有利益交换,有的只是人与人之间单纯的相处。
在多数人支持的情况下,许彦的身份虽然是平等教的尊者,但就是可以被无情的夺权。在与这些人的相处中,他们更在乎的,是遵从内心真实的想法。
以真诚的心愿为出发,以多数人的意志为方向,这就是许彦理解的平等教。
在许彦这位失忆的婴儿面前,这看似是反派的平等教,却是比圣冠神殿有着更多的美好!许彦有些犹豫了。
铛铛铛铛!
铜锣的击打声,拉回了思绪万千的许彦。
这是楼船到岸发出的提醒。
许彦站在船尾,看见的是一望无际的江面。
江水是浪漫的,是时间与空间的汇集。
当许彦走下船的那一刻,似乎许多命运就都已经注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