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陪在我身边,可我看的清楚,她惊惶失措的样子,半点都不像是来安心陪着我的。人怀孕了,可能就敏感很多,我问顾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要不然怎么是这么坐立不安的模样。
顾夏嘴巴都在打哆嗦,这不怪她心智不坚定,做母亲的,只要涉及孩子的事情,哪里还能有什么冷静可言。
在海里生死不明的是heaven,顾夏作为外人,都觉得嘴里发苦,满心都是惊惧,更何况是heaven的亲妈。
顾夏强打起精神笑着说:“我这不是怕彭震吗?他让我来陪着你,务必要让你高高兴兴的,他那人说话从来厉害,我可不就战战兢兢的。”
这话乍听起来倒是没错的,甚至还能让我觉得有丝丝的甜蜜。
彭震那个人,为了我倒真是能干得出来这种事情。不过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对,顾夏是陆暻年的老婆,虽然气势比不过彭震,可是大多数时候,彭震对顾夏还是很照顾,很尊敬的。
“他真对着你凶了?”我有些怀疑。
就算是彭震真的犯浑,可陆暻年还在呢。平日里陆暻年虽然不动声色,并不如彭震表现的这么激烈,但是内里陆暻年比起彭震可是一点都不差的,把顾夏还有两个孩子照顾的精细又妥贴。男人跟男人总归是有很大的不同。
彭震这人激烈又肆意,看着自然是很好的。可陆暻年这样胸有沟壑的人,也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虽然我不在海城,但是这些年,想也知道有多少人对顾夏羡慕嫉妒恨,能霸占陆暻年这样的男人,可不就是招惹恨么。
顾夏被我问的有些脸红,支支吾吾的说:“可不是,这会儿我老公正跟他在一起呢。”
这个,我就明白了。
想来是彭震不管不顾的凶了顾夏,陆暻年这会儿正教训彭震呢。
倒是也对,自己的老婆自己护着,训训他也应该。
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推开身上的空调被从床上下来,“我想出去走走。”
这怎么可以!
顾夏脸都白了,“你现在还没坐稳胎,要多休息!”这理由倒是现成的。
我看着顾夏的样子,想着彭震恐怕是真的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要不然怎么就能把顾夏吓成这个样子,我不过就是走几步而已,哪里就这么严重了呢。
不过看顾夏的样子,我心里还是蛮歉疚的,“夏夏,你别跟彭震一般见识,他就是对孩子太重识,你看看他平时对heaven那样,哪里像个做父亲的。”
彭震在heaven面前真的是有些没脸没皮。
陆暻年也疼孩子,可是总还是有些父亲的威严的,哪里像彭震,简直跟heaven都成了好哥们的样子,极尽讨好之能事。
顾夏现在听到heaven的名字,心惊肉跳的更厉害,下意识的就扶住我,“你先躺下躺下,这些事,我哪里计较呢。”
无奈,我只能听顾夏的话,乖乖的躺下了。
........
heaven缓过一口气,可身上的力气那是完没有了的,两眼紧闭,浑身都是软的。
彭震抱着他翻过来,让他把肚子里的水多吐出来一些。陆暻年带来的医生带着器械已经到了海边,给heaven做了身体检查,还好抢救的及时,孩子没什么大事情。
只不过之后还要好好的观察,最好是不会着凉发烧什么的,不然容易得肺炎,严重的可能还有肺气肿。
彭震抱着heaven,知道孩子没事了,他身的力气就跟抽干了似的,瘫倒在海滩上,根本就站不起来了。
彭震平生遇到过很多惊险的时刻,哪怕是年轻的时候,当特种兵去完成任务,枪林弹雨,他都不曾体验过刚才那样的惊心动魄,那种恨不能自己死了换孩子的心,没有经历过的人,大概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身边围着的人不少。
这时候叶高驰拍拍陆暻年,“先回去换衣服吧,别弄到最后你们都病了。”
为了找heaven,不仅彭震潜下了海,连陆暻年也都只身下了海,这会儿都是湿透了的。
陆暻年看看自己,点了点头,转身去找阿野。
阿野平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可刚才看到彭震抱着满脸青紫的heaven上岸,他也是吓坏了,这会儿满脸是泪的仰头看着自己父亲,满心愧疚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说了一句,“爹地,我回去自己罚站。”
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虽然是顽皮的孩子,可到底是父母精心教养的,并不是真的坏,看到heaven这样,阿野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他不知道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后果。
陆暻年刚才是真的气的恨不能打死阿野,可彭震抱着heaven那模样,也让陆暻年心里有很多的心酸。这么个孩子,是他们骨血的延续,爱情的结晶,甚至是他们的半条命。
陆暻年虽然身上湿乎乎的,但是还是抱起了阿野。
温声的教导,“先跟我回去,等heaven恢复些,你去给三叔道歉,这次的事情是你考虑不当。阿野,爹地总是教训你,并不是不喜欢你,就是怕今天这样的事情出现,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跟heaven都出了事,让爹地跟三叔怎么办呢?”
阿野将脑袋埋在父亲沾满海水咸湿的脖子里,这时候才敢大声的哭出来,“爹地,我知道错了,往后我一定听话。”
拍拍孩子的后背,陆暻年知道今天的事,恐怕是因祸得福了,不仅是对阿野有很大的教训,对彭震跟heaven之间,恐怕也是如此。
陆暻年走了,叶高驰就推着彭震,知道这时候,想从彭震手里抱走孩子是不成的了。
就只能劝,“你也抱着heaven回去,跟孩子一起洗个热水澡,然后让医生在好好的检查检查,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彭震原本眼珠子都是不动的,此时才像是有了些力气。
抱着heaven站起来往回走。
沙滩上站着的叶赫还有彭震的父亲,其实原本他们是冤家对头,彭震大伯的死,叶赫绝脱不了关系,所以就算是儿女亲家,这两人也并没有什么交集。
但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于震撼。
heaven无论是对叶家还是对彭家,那都是至高无上的至宝。
老人家最见不得的就是儿孙出事。
此时两人对看一眼,倒是将过去的恩恩怨怨都放下了,沉声说:“多年插队,咱们可还是一个公社的。”
都是一代人,都有着相同的背景。
往后倒退几十年,他们曾是最好的兄弟,都是京城的大院子弟,都是年纪小小的就去了云南插队,曾经他们是在背离家乡的地方最亲密的朋友。哪里能想到过后的这么多年,因为家族,因为各种阴差阳错,就成了相见漠然的敌人。
可如今,一切似乎又转回了原地。
heaven是他们的孙子,有着两个家族的血液。
不能在这样放任下去。
........
彭震抱着heaven洗澡的时候,heaven就清醒过来了,只是睁着眼睛左右看看,身体倒还是软的,趴在彭震的肩膀上不动弹。
彭震生怕他哪里不舒服,絮絮叨叨的问:“有没有觉得哪里疼?要不就是胸口闷闷的?四肢呢,有没有觉得抽筋?”
heaven不说话。
其实他跟彭震不是第一次一起洗澡,可是之前他们的关系多半的时间在斗嘴,少部分的时间在斗气,就是一起洗澡那也是到最后能打起水仗来,弄的浴室一团糟,被林枷不知道教育过多少回。
可是今天不同,今天的彭震满心都是heaven的身体,哪里还有跟他斗气的心情。
这话要是说起来,就真的有些伤感了。
彭震虽然小时候在heaven身边,可是孩子对那时候的事情几乎是忘了,虽然天然的亲密还在,但是相处的时候,总不可能如母亲跟孩子那样日日夜夜在一起培养出来的亲密。
heaven又不是个特别容易跟人交心的孩子。
彭震本身也性格刚强,心里哪怕是疼到了极限,可是对着孩子说些软言细语的,总还是说不出口,唯一的表现形式,就成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斗气。
唯有这样,他才能跟儿子更亲密一点。
现在heaven不说话,沉默的让彭震惊恐,他侧头亲亲heaven的小脸蛋,真的很担心heaven会变回到小时候那样彻底一声不吭的样子。
要知道heaven那样的时间很长,要不是后来林枷精心的养着,一点点的扶助,哪里会有今日的heaven。
彭震是真的吓坏了。
“宝贝儿,你跟爹地说句话好不好?”彭震温柔的简直能柔了人的心肠。
heaven只是看看他,眼睛黑白分明的,可就是不开口。
彭震心中就是一粟。
抱着孩子匆匆忙忙的擦洗,然后裹了浴巾就抱着孩子出来,医生给heaven又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说是为了保险期间,还是挂水些消炎药比较好。
毕竟现如今的海水并不怎么洁净,就怕heaven吸食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引起肺炎。
彭震紧盯着护士给heaven扎针,小小的针尖刺入皮肤,heaven倒是不哭,就直愣愣的看着,反而是彭震觉得鼻子一酸,简直就跟扎在他的心尖上一样的。
旁边叶高驰还跟heaven说话,可是heaven半点都没有回应的。
此时叶高驰也看出了问题,一脸探究的看彭震,彭震只是摇头。
原本叶高驰还想说什么的,只是突然有人来说,秦蓁知道heaven出了事情,心急火燎的要跑来看,动了胎气。
彭震挥手让叶高驰赶紧回去看看,秦蓁现在的月份大了,可万万不能出事。
叶高驰当然知道这个道理,heaven就是早产的,后来遭遇的这些事情,叶高驰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是最担心的,秦蓁可不能再受这份罪。
叶高驰走后,彭震一个人坐在床边。
看着heaven,心都揪起来。
然后彭震开始跟heaven揉揉脚,揉揉手,在海里待了那么久,就算是泡过热水澡,四肢也还是僵硬的,彭震一点点的给揉。
看着heaven肉乎乎的脚,彭震就笑。
heaven从出生就瘦弱,从小到大就没有胖起来过,别说是跟一直健康的野小子比,就是跟惜惜那个女孩子比,heaven都不算是强壮。
只是人的构造真的很奇怪,heaven一直这样瘦瘦的,偏偏长了一对肉乎乎的脚丫。
彭震从来都很喜欢,没少在heaven睡着了之后看着儿子的脚丫子傻笑,此时此刻,彭震低头亲一口,不知不觉就开始跟heaven说话。
似乎人在特别安静的时候,说话的欲望就特别强了。
“你小时候最喜欢蹬腿,每次给你剪脚指甲都怕你乱蹬伤了你,我都是等你睡着之后才剪的。偷偷摸摸的像是做贼,偏你这个小子睡觉轻,稍有动静就能醒了,弄的你老子我,练了一身的轻功。”
那时候heaven多小呢。
抱在手里都要碎似的。
彭震转而问heaven,“你看了那么多关于海洋的纪录片,知道海里面有很多的动物,你刚才也不过是跟他们去玩了,别怕,什么时候都没有,你有我呢,不会出事的。”
彭震怕heaven刚才的经历吓坏了他,而且坠海,就算是对大人,那也是很残酷的经历。
更何况是孩子。
彭震是真的心疼heaven。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谁知道一直沉默的heaven这时候开口,“那有了妹妹,你还会这样吗?”
小小的,弱弱的问话。
道出了小小孩童心底里最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