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的好,望山跑死马。
眼瞅着两座山头距离不远,金雕一个急掠,三五个呼吸便能往返一次,可是,杨川与豹姐一家子却足足攀爬了三个多时辰,方才抵达半山腰。
在肯特山脉,这种不起眼的石头山随处可见,但杨川从登顶的那一刻就察觉——
这座小山,很不简单!
从风水学的层面来看,这座无名小山的周围群山环抱,左手一条蜿蜒长河,赫然便是著名的色楞格河;右手高高隆起一座巨峰,便是匈奴人口中的‘狼居胥山’。
用汉人的说法,就是左青龙、右白虎、万山朝拜的格局,是风水宝地最基本的要求之一。
若将肯特山视作一条沉睡万载的远古巨龙,这座小山包,便是其万千余脉之中,酷似‘龙口含珠’的一处绝妙所在。
此外,杨川敏锐的察觉到,与周边那些山峰相比较,这座山上的树木植被竟分外的茂密,只不过那种参天巨木和盘根错节的树根、藤条,竟是一根都不曾看见……
也就是说。
这座毫不起眼的小山,是后来才出现的。
杨川环顾四野,挑选了一棵相对高大的落叶松,花了一点时间将其砍倒,仔细的数了数它的年轮——
一百二十年左右。
这意味着什么?
杨川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莫名的就想逃离这个鬼地方:‘这座小山包,分明就是一座坟墓啊……’
循着六只傻雕盘旋的方向,继续攀爬数十丈,杨川来到一条巨大的裂缝前。
他只是探头看了几眼,便缩回了脑袋。
此地绝对是一座坟墓,而且,规模还十分惊人,起码是那种动辄占地数百亩、上千亩的帝王陵。
所谓的‘裂缝’并非是一条,而是四条,或者说……是方方正正的一大圈,约莫有三四十亩大小,应该是陵墓的某处发生塌陷,从而才形成这般光景。
杨川在山上坐着休息了一会儿,便喝令六只傻雕返回狼居胥山,并严肃警告它们,不准再来这边玩耍了。
他自己也下山了。
这座陵墓很有可能是匈奴某大单于的陵寝,地下长眠的,有可能是第一代大单于头曼,也有可能是其子孙冒顿单于、老上单于。
再有大半年,军臣单于死后,估计也会被送到这里安葬吧?
对于匈奴人的安葬风俗,杨川一无所知。
让他有些恼火的,是此处既然是帝王陵寝,里面自然藏了无尽的财宝,怪不得让那六只傻雕兴奋莫名,竟然将他给召唤过来了……
不过啊,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这是别人家的祖坟好不好!
就算汉人与匈奴人为世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势同水火,可总不能去掘人家的祖坟吧?有一句老话怎么说的?人间四大缺德:挖人祖坟、踹寡妇门、打瞎子骂哑巴人、吃月子奶。
史上所有挖过别人家祖坟的,没有一个得善终,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有据可查的……
……
那座小山是匈奴人的祖坟,杨川想偷偷刻写自己名字的计划当然泡汤了。
所以,当他返回狼居胥山后,心情莫名低落了好一阵子。
真特娘的晦气啊。
最后,他实在气不过,便来到山巅,在那块最大的石头上随手刻下:大汉厨子到此一游!
并在那颗石头上,痛痛快快的撒了一大泡尿。
然后,他退后几步,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法作品,颇有几分魏晋风骨,舒朗中略带一些放浪形骸,总体还算满意吧。
有样学样,豹姐一家子也分别撒了一泡尿,不知道它们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晚上的“祭天”活动搞得很隆重,虽然人数很少,加上豹姐一家子、六只傻雕、三百余名衣衫褴褛的匈奴骑兵,也不过三百二十八个。
但杨川却把某种仪式感充分表演出来了。
十头肥牛,被烹制成烤牛排、清炖牛腩、爆炒牛腰子、凉拌牛蹄筋、酱卤牛腱子、水煮牛肉片、爆香牛肚、干煸牛肠……等二十几样招牌菜,外加两大锅牛骨头汤。
十只肥羊,则部烤制成焦黄软烂、酥香可口的烤羊,由二十名匈奴人抬上来,摆放在干净的石头上,令人情不自禁的就想吃。
至于一百条雪鳟鱼,因为体型太小,就只能熬汤了……
杨川规规矩矩的跪下来,对着远处的那座小山包磕头作揖,点燃三柱安息香,低声祷告:“小子无礼,多有冒犯,各位前辈还请见谅!
此间秘密,小子保证绝不外传,还请各位前辈管好自己的儿孙后代,让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特娘的整日介打打杀杀、烧杀淫掠了好不好?
实在没办法,小子还有一个建议,那就是让他们一路向西,把那些可恶的罗马人打出屎尿吧!
呜呼哀哉,尚飨,顿首再拜!。”
磕头,作揖,一丝不苟。
这一幕,让那些匈奴人了,也是心潮澎湃,一时间忘了美食的诱惑,稀里哗啦的跪倒了一大片。
有人在喃喃低语,有人在默默禱祝,有人还情不自禁的拔出刀子,在自己的脸上割了几下,血流满面,放声痛哭。
瞅着那些割自己脸的匈奴人,杨川暗叹一句:‘这些人,心真大啊。’
很多人手中的刀子锈迹斑斑,既是宰羊的刀子,也时常用来切割食物,谁知道会不会出现破伤风之类的毛病?
不得不说,人活在这个世上还真不容易,随便一个小毛病,也许就是一道致命伤。
说也奇怪,就在杨川这篇不伦不类的“祭文”念完,天空一声霹雳。
一场倾盆大雨,眼看着就要降临。
“将祭品搬进帐篷里,分而食之。”
杨川抬头看一眼彤云密布的天空,淡然吩咐一声,便转身走进自己的大帐。
正在祭拜、恸哭的匈奴人闻言,登时大喜,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将那些美食搬进帐篷,兴高采烈的吃了起来……
……
在狼居胥山呆了整整两个月,眼看着就要进入夏天了,堂邑父终于回来了。
与他同来的还有十几人:他的女儿娜仁托娅,张骞的匈奴人老婆和儿子,萨仁娜和她的一大堆儿女。
“张骞大人的老婆的丈夫,我都宰掉了,回到长安城,就不要再提及此事了。”堂邑父看上去很疲倦,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应该在马背上奔波了好多天。
他将女儿带进杨川的帐篷,单膝跪地,道:“公子,这是我女儿娜仁托娅。”
瞅着干瘦如柴、蓬头垢面的小女孩,杨川莫名的有些伤感,双手搀扶起堂邑父,转头看着怯懦的娜仁托娅温言笑道:“你的名字很美啊。”
这个名字的确很美,用汉人的话说,那就是‘美丽彩霞’的意思。
多余的废话不用多说。
杨川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丰盛的晚餐,让这些人美美的吃了一顿,并安排大家彻底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羊皮袍子。
明天,就可以出发回大汉了。
杨川的心情反而很平静,并没有出现那种心潮澎湃、热泪盈眶的狗血剧情,这让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