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这个地方,这话听在刑炎耳中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他从三岁起就被困在这个地方,如今算起来已经十二年了。
这十二年里,他经历了无数次凌迟一般的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尖刀划开一道道伤口,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蜿蜒而下,最后被那些人一滴不剩的当做至宝一般带走。
每一次取血,他都痛的生不如死,他甚至想就这么死掉也好。
可偏偏每一次昏迷,他最终都残喘着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体除了割肉取血的时候,终日都被泡在这一方药池里,也正是这方药池的效用,将他从死亡线一次次拉回。
也是,那些人需要他的血,怎么可能让他轻易死去呢。
自从他被这些人禁锢的那一刻起,他连死都身不由己了。
“陆离,究竟是什么人把你困在这里?他们把你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用你的血炼丹?可是,为什么呢,你的血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云荭玥突然的询问,将刑炎的思绪拉回,他目光审视看了云荭玥许久,这才开口道:“这些,等我出去后再告诉你可以吗?”
刑炎明显对云荭玥还有防备,但云荭玥却没想那么多,随意点了点头,“按理说你被困在这里,一定会有人把守才是,为什么我在这里没见到一个人呢?”
“因为就算没有人看守,我也逃不出去。”
见云荭玥目露疑惑,刑炎将目光看向一旁,“右边最后面那根烛台上有一个按钮,你将它按下来。”
云荭玥照做了,接着她就看到只露出水面大半张脸的刑炎,身体开始缓缓上升。
片刻后,刑炎整个人都出现在水面上。
这时云荭玥才发现他整个人站在一个直径大概两米的石台上,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一条粗重的铁链紧紧拷住。
刑炎动了动胳膊,沉重的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看到了吗,我连一步都迈不出去,怎么逃。”
他的手腕和脚踝极为纤细,或者说是极为清瘦,明显的可以看出凸起的骨节。
他的皮肤白皙到透明,仿若缥缈天际一碰就散的云团,有种脆弱到虚幻的感觉。
望着他四肢上沉重的黑色镣铐,云荭玥的眼眸瞬间睁大,眼睛里闪过一抹沉痛。
“就算这样,我也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云荭玥的口吻极为郑重,刑炎多看了她两眼,“这些东西没有钥匙,想要打开除非有高强的法力。我能问问,你修为几何吗?”
云荭玥惭愧的摇摇头,“我什么修为都没有。”
刑炎不免惊讶,他没想到云荭玥能闯进地牢深处,竟然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沉默好一会儿,刑炎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浅淡到几乎让人以为看错的笑意,“每次割肉取血的时候,我身上的镣铐才会被打开。只是,那时现场的人不会少于三个,而且各个有法力傍身。”
刑炎陈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然而云荭玥听了眼睛却瞬间亮了亮。
“下次取血是什么时候?”云荭玥开口询问,神色看上去还有些兴奋。
“三天后。”
云荭玥没想到时间距离这么近,明明今天他才被取了四碗血,那些人竟然只给他三天身体修复的时间。
“三天?那下次取血时,你身上的伤口能长好吗?”
云荭玥口吻里的心疼是显而易见的,刑炎自记事起,就从来没有感受过被人关怀是种什么滋味。
他木然看了云荭玥许久,才渐渐在心里消化了如此真实的被人心疼的感觉。
明明今天被取血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挣扎,他无法让自己的身体死亡,于是决定让自己的心死亡。
可现在,那颗才死去半天的心脏,突然又“砰砰”的剧烈的跳动起来,跳的那么热烈,好像整个胸膛都要被烧起来一样。
刑炎低下头,声音低沉,却透出一抹柔和,“还好,在药池里伤口长得很快,至少不会血肉翻滚,让人看起来反胃。”
“……”云荭玥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正着神色讨论三天后的计划,“取血是在这里吗?”
“这后面还有一间密室,专为取血时所用。”
“好,我明白了。”云荭玥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我会在取血的前一天晚上回来,陆离,等我。”
见她要离开,刑炎神色淡了淡,口吻不由凉薄许多,只轻轻“嗯”了一声。
云荭玥果断离开石室,刑炎看着眼前紧闭的石门,略微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时间很快来到取血的前一天晚上,刑炎暗自等了很久,眼前的石门始终没有丝毫动静。
他在这里虽然不见天日,却对每日的时辰了如指掌,现在已经过了凌晨了。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刑炎低下头昏沉的睡了过去。
石门响起的瞬间,刑炎就惊醒过来,望着眼前那道衣衫脏污,发丝凌乱的身影,刑炎神色微怔。
“对不起,我来晚了。”云荭玥冲着他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几张黄符,解释道:“在这里搞到几张黄纸太不容易了,我差点就打算把衣服给撕成一片一片的了。”
“要黄纸做什么?”刑炎讷讷问道。
“画符啊!”云荭玥将黄纸上画好的图案指给他看,“别小看这几张纸,这可是我们逃离这里的关键道具。”
刑炎满脸茫然,看着那些符纸上暗红色的图案,散发出他熟悉的血腥味,微微蹙眉道:“那些图案你用什么血画的?”
云荭玥没想到他竟能一眼识破,下意识将满是疮痍的指尖蜷缩,讪笑两声道:“我找遍了能找的地方,都没发现有朱砂。”
“所以就用自己的血?”刑炎叹息一声,“你若非要用血才能画,我身上多得是,何必也让自己受伤呢。”
云荭玥摇摇头,心想:你身上的血都快被那些人剥削干了,瞧你那瘦骨嶙峋的模样,我怎么忍心让你再流一滴血。
“不是,我在后面林子里捉了一只野鸡,这上面是鸡血。”
刑炎怎可能信,只沉重的吐了口气,看着她认真道:“你走吧,离这里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