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很好奇小鬼说的方案到底是什么。
开拓者虽然是老式机甲，但熔耀-c2激光切割器并非老型号的工具，它只是搭载在开拓者-12上面而已。
诚然，相比较如今的顶尖切割器，它已经有些落伍。但既然能够在市面上广泛流通，就不得不承认，从性价比和实用程度考虑，它仍旧是市场上最受欢迎的激光切割器。
至少在B-183星是这样的。
像这种大众工具，不考虑技术突破以及更换材料，它的设计方案已经是最优解。
黑洞会给出什么样的方案？仅仅只是在更改内部能量置换结构就能让熔耀脱胎换骨？
顾弦没有瞧不起以及不相信黑洞的意思，他只是好奇，单纯的好奇。
小鬼看出来他有兴趣，把手头的图纸拿给他看。
“你看，熔耀用的还是早已经被淘汰的O型能量置换结构，这种能量置换结构的置换率只有百分之三十，更多的能量被浪费和消耗掉了。在不考虑更换材料的情况下，将O型结构换成衔尾蛇型，从平面改为三维，在这里、这里，以及这里改动一丁点，然后把这些嵌套进大的结构当中，能将置换率提升到百分之五十。”
小鬼说得兴起，还有些遗憾，“百分之五十其实也不算高，但受限于材料以及你们的技术壁垒，这是黑洞能拿出的最好的方案了，真是太可惜了。”
他抬头问呆滞的顾弦，“你听懂了吗？”
顾弦顿了顿，反问：“你真是文盲？”
小鬼惊讶看着他，“那不然呢？哦，你说我刚才说的那些……身为一名机师，对机甲构造、机甲历史、机甲维修、机甲战斗以及机甲设计这些简单的技能不应该是彻底掌握的么？”
顾弦觉得自己的身高随着这一个个的名词从小鬼嘴里蹦出来不断变矮。
这些名词里面，也许只有机甲格斗才是他稍稍擅长的。但即便是机甲格斗，他甚至连黑洞显现出的陪练都打不过，想来也不会是小鬼的对手。
简单技能……
他在心里吐槽，这种话要是被联邦科学院听见，那些德高望重的老院士会自杀的吧？
“你不会都不懂吧？”小鬼惊讶地看着顾弦。
“怎么可能！”顾弦心有余而气不足，“还是懂一点点的。”
“放心，你们的机甲技术和我们差太多了，想要继承永痕，有很多东西要学的，我会一点一点都教给你。”小鬼对此表现出无限的理解和同情。
在他看来，能开启永痕，已经证明了顾弦的天赋，也许比他还厉害。
这样天赋的人才受限于大环境不行而只懂一点点这么简单的技能，实在是太可惜了。
“现在，还是先让我们改造一下你的武器吧。”小鬼说：“凡事要脚踏实地，按部就班。”
“冒昧问一句，你在永痕机甲团里是什么水平？”顾弦难耐心中好奇。
“就普通水平啊。”小鬼挠头。
顾弦无语。
两人都忘了一点——小鬼是整个机甲团最后死去的那个，他是文明的最后一人。
他们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开始研究改造熔耀。
从某种意义上讲，两人是一类人。
他们在面对机甲的时候，能以百分百的热情投入进去，然后将这种热情转为无限的专注力，达到心流的层次，也就是传说中的物我两忘。
在这种高境界的加持下，顾弦越听越是兴奋，小鬼的话就像是在他的大脑中打开了一个包藏无限宇宙的魔盒。
小鬼也是越说越起劲，已经不仅仅包含于熔耀-c2激光切割器的改造。
他时常会夹杂一些晦涩的名词术语进去，顾弦会在听不懂的时候提出疑问，然后两人会根据这个进行新一轮的讨论。
话题往往在这种时候就会偏移，但这种偏移并不是坏事。
在这种发散性的思维下，顾弦的基础知识在飞速进步，就像是一个空荡荡的图书馆，一块一块的铅字形成一页页残破的纸张，而那些纸张终有一天会汇聚成册，将这座宏伟高大的图书馆填满。
小鬼教的很开心，顾弦并非榆木疙瘩，举一反三的能力让他无数次夸赞。
“对，就是这样……对，你刚才说的可能性是有的，但以你们的技术目前还难以达到……当然，这是自然的，我刚才没有说么？我刚没说你都能想到，很厉害么……你看，我就说是很基础的知识么，放心啦，以你的进步程度，很快就会掌握这些幼儿园知识的……”
一位好的学生最盼望的就是遇到一位好的老师，一位好的老师最喜欢的就是遇到一位好的学生。
当两者汇聚在一起的时候，自然而然便会发生极为强大的化学反应。
顾弦记不得他在训练营里呆了多长时间了。
他陶醉在对知识摄取的充实和美好感觉当中，直到他从训练营里退出，他才发现，外面的时间已经过了六个小时。
B组人都已经下班了，老陈在昏暗的灯光下忙活着，在他的桌子上摆着一份盒饭，应该是老陈去吃饭的时候没好意思叫醒他，带给他的。
熔耀-c2激光切割器的改造方案早就被他彻底掌握，但他更喜欢收获知识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以言喻的美妙感觉，让人飘飘然，此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相比较上次，他从训练营出来的时候，外面只过去很短的时间，而那会儿他彻底掌握了开拓者，印象里和黑洞具现的开拓者打了好几千场，只觉得时间过得那叫一个漫长啊。
这次的愉快轻松让他难以置信。
他突然间对永痕训练营的好感值在蹭蹭往上涨。
也许，这个训练营和他之前呆的那个训练营真的不一样。
顾弦还不知道，这就是有志同道合的朋友的感觉。
他轻手轻脚下床，老陈仍旧在台灯下忙活着他的泥塑。
白天装好放在箱子里的泥塑已经不见了踪影，应当是被寄出去了。
老陈的桌子上显得有些空旷。
但在这种专注的状态下，顾弦相信那上面不就之后又会摆满泥塑。
橘猫躺在老陈的脚下，眯着眼睛，一副睡死过去的样子。
顾弦摸了摸橘猫泥塑的耳朵，找了一个小袋子，把那片灰白色的晶体碎片贴身带在身上。
他准备找一些边角料钢材，用工地里有的那些东西弄个项链，把晶体碎片镶嵌在上面带在身上。
这么小的东西，要是丢了，他真不知道怎么去找。
吃完饭，顾弦去了机甲区。
海湾路33号工地上的大部分工具都是给机甲用的，但也有一些用来维修机甲的小型工具。
这些工具说是小型工具，实际上也挺大，都由智能系统操控，算是拟物型机器人。
顾弦只是想弄个项链，也就只需要融化一小块铁块，然后将铁块塑形就好。
塑形的模型很好办，用3d打印机打印一个就是了，但是怎么融化铁块倒是有些头疼。
铁的熔点是1536度，工地没有专业器材，很难达到这样的温度。
难不成还要到外面去一趟？
顾弦有点不愿意，一来麻烦，二来他潜意识里就不想把灰白色晶体的存在泄漏出去，哪怕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维修器材，视线突然停留在某一处。
熔耀-c2激光切割器。
他能切割钢材，但原理类似于热刀切割牛油，钢材会在切割完之后冷却凝固，并不能形成铁水。
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功率不够，不过现在这都不是问题。
如果根据黑洞的改造方案，更改熔耀内部的能量置换系统，这一切会不会迎刃而解？
顾弦突然生出了好奇心。
他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看看黑洞的改造方案在现实中到底能不能实现。
这种想法甚至一度超过了他打造项链的想法。
说干就干，他很快找到老陈的工程机甲。
他的开拓者需要大修，激光切割器还报废了，根本用不了。
工地的开拓者都是租的，一人一台，并没有多余，顾弦的那台是后来送过来的，至于他测试的那台，则是随便拿的A组的一台。
他相信以老陈的为人，应该不会责怪自己动了他的机甲。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别把老陈的机甲搞坏了。
顾弦操控辅助机器人取下机甲挂载的熔耀-c2激光切割器，开始用小型蚀刻激光器进行内部结构的修改。
维安恰好从外面路过，看了一眼，发现是顾弦之后脚不沾地溜掉了。
让顾弦赔钱那是身为工头的责任，看见他害怕那是为人的天性，维安分得清孰轻孰重。
在非工作时间，他只想离顾弦远远的。
至于顾弦在干什么……唔，谁知道呢，反正只要不再和治安署打一场就行。
顾弦对此一无所知。
修改内部结构并没花费太长时间，这一切在训练营做过无数遍，他熟能生巧。
而且有辅助机器人的帮助，那线条画得是既优美又标准。
他很快试了试，熔耀的功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
现在根本不需要超载工作，它的激光也变成了白色。
顾弦很满意，给自己弄了个银白色的项链之后，将一切都放回原处，回屋睡觉。
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到第二天上工，事情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