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天鸣带着张清远三人出了门,而老爹老妈坐在屋里,还在对着那副画指指点点。
“长生,你看他画的好吗?”
“我觉得不错,你看这是花瓣,这是花枝,有模有样。”
“用黑白墨水画的一点都不喜庆,还不如我赶集十块钱买的呢。”
范嘉轩如果知道聂天鸣老妈,但对他的这副富贵牡丹图的评价,绝对能气得半死。
“叠起来放天鸣房间吧,这毕竟是人家客人画的,咱也不能太怠慢。”
老爹聂长生听到之后,将已经干透的国画对折,放在了聂天鸣房间里。
眼看聂天鸣带着三个老头从巷子拐角处小时,老妈张兰娟拉过聂长生,嘀咕着商量事情。
“那三个老头一看就不是农村人,你说咱们天鸣从哪里捡回来三个老头?”
“你没听刚才天鸣说嘛,这三个人是画家,是来咱们村里采风的。”
“采风?”
老妈张兰娟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名词,有点不太理解,不过她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个。
“这三个老头今晚要住在咱家?”
“住就住呗,反正咱们东屋空着,稍微一收拾就行。”
聂长生对于这种事,毫不在意,他了解自己儿子,不会做赔本买卖的,更不会无端惹事。
“等中午回来,一定要让天鸣尽早把他们送走,这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万一在咱家出点什么事,可赔不起。”
“你就是小心眼,三个老头能吃咱家多少饭?”
“等出了事赖在你身上,你就知道狗皮膏药好贴不好摘了。”
老妈张兰娟狠狠瞪了聂长生一眼,从旁边的簸箩里拿出毛线团,开始为聂天鸣过冬的织毛衣。
而聂天鸣那边,张清远正蹲在街上,专注得看人家媳妇推碾盘。
那个媳妇聂天鸣认识,和自家多少沾点亲戚,按照辈分讲,聂天鸣应该叫她婶子。
碾盘一圈又一圈地转动,张清远沉浸在碾盘吱吱呀呀的响声之中,掏出随身带的铅笔,草草几下,就将一个碾盘做活的妇人勾勒在纸上。
村里人哪见过这种阵势,以为张清远是哪个村流窜到南泉村的老流氓。
“那个老头干嘛呢,你对着人家媳妇可是看半天了。”
碾盘旁边通常是不缺人聊闲天的,其他几个妇女看到张清远死盯着人家媳妇,纷纷谴责起来。
而钱明达和范嘉轩两个人,就站在旁边看热闹,甚至还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之中。
张清远日常不是在家里待着,就是会议上讲座,还有穿梭在各类画展上,他哪里能应对得了这种场面。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聂天鸣,希望聂天鸣能够出手相救。
聂天鸣点点头,上前解释道:“婶子,这是城里来的画家,他答应给咱每人画一张像呢。”
“哎呀,大画家?”
对于这些没上过几天学,知识水平不甚高的农村妇女来说,画家在他们心中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哪还敢得罪。
聂天鸣话刚说出口,一溜人都排好了队,让张清远挨个画肖像。
这是多少学生和社会上的名流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但在这些村民身上却能轻易实现。
张清远也不恼怒聂天鸣私自揽活,甚至他还要感谢聂天鸣,能给自己这么一个宝贵的机会。
如果自己提要求的话,这里的人八成不会答应,但经过聂天鸣的嘴一说,立竿见影。
之所以他想为这群村民画像,是因为这些村民各有各的特点。
脸上积攒着岁月的沧桑,和对生活常态的麻木,这些在城市里是看不到的。
在他所生活的圈子里,接触到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标致的微笑,衣服总是一尘不染,动作更是蹑手蹑脚,生怕做错什么事情。
而那一切,都是假的,是从内到外的假,假的彻底。
眼前的南泉村村民不一样,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是最为真实鲜活的素材。
花费了两个小时,张清远才将所有画像绘制完毕。
毕竟在村里,很多人都是很腼腆的,不想让别人一直盯着自己。
在此期间,钱明达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采风团催促赶紧回蒙新县的通知。
但这三人可不是小毛孩子,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们,领队的话对他们,没有半点约束力。
等张清远将所有画像整理好,下去分发时,等的都有些打瞌睡的聂天鸣,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声。
“你干嘛呢,摸我手干嘛!”
大声叫喊的,是聂天鸣前街的一个邻居,五十多岁的年纪,丈夫以前在外打工时遇到意外事故,瘫在床上由她一人照顾。
或许是因为丈夫事故让她受了刺激,平时她不少和各位乡邻吵架。
不仅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是别人不惹她,只要看不顺眼了,就会冷嘲热讽,然后转为互相骂娘。
老妈张兰娟之前也因为从她门前过,随口吐了口唾沫,就被她骂了半天的闲街。
平日里大家伙都让着她,生怕哪里做的不对,让她逮住生骂一顿。
可不知道刚才张清远哪里做得不对,让她逮住了机会。
被她这么一嗓子喊出来,在墙角和几个老头打够级的钱明达和范嘉轩也急忙跑了过来。
“今天不掏钱,你就别想出村了。”
张清远被她紧紧抱住小腿,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咋了这是?”
周围的乡邻也没看清刚才发生的事情,纷纷围上来,询问妇女道。
“这老头他摸我手,还摸我腚!今天不拿钱,我就死在这里。”
聂天鸣心里跟明镜一样,这是看张清远像个有钱人,准备讹钱呢。
农村的妇女可不能单单看做是简单的女性,骂起人来,嘴里的污言秽语比男人更狠。
那妇女两腿直挺挺坐在地上,一只手揽着张清远的小腿,一只手狠狠拍地,扬起了一大片的灰尘。
张清远双手紧紧攥住腰带,不让自己的裤子被扯下来。
如此奇观,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是非曲直,大家心里都清楚。
可人家就是不撒手,也没有办法整治。
聂天鸣看到张清远窘迫的表情,想笑但又不敢。
而几米之外,钱明达和范嘉轩手里还攥着半副扑克牌,蹲在地上笑岔了气。
“活不成了啊,我命咋这么苦,我就活该被人摸腚么~”
骂天骂地,把张清远从祖宗十八代到身体的各个部位,部骂了一遍。
“he~”
骂到动情处,那妇女伸手擤了一把鼻涕,把鼻涕往泥地上一抹,沾了一手灰,抬手又抹在了张清远的裤脚上。
张清远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做好事,反倒是做错了,他不明白。
周围人也劝,但就是听不进去,张口闭口就是钱,看样子算是吃定张清远了。
“要不,咱给点钱算了。”
钱明达实在是被哭烦了,向聂天鸣提议道。
聂天鸣反口问道:“钱你出?”
钱明达立刻把嘴闭上,伸手拽了拽范嘉轩的袖子,让他赶紧坐回去打牌。
“我点还没开呢,天鸣你现在这盯着。”
聂天鸣愁眉不展,张清远好说也是自己带来的,哪能任由事情恶化下去。
看样子,张清远再不掏钱,那妇女能动手打人。
一不做二不休,聂天鸣扭头就往家里刨。
“天鸣,你可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啊。”
看到聂天鸣逃跑,张清远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就不该让他自己来什么南泉村。
聂天鸣回到家,将拴在笼子里的哮地松开铁链,又在它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哮地转眼冲出了大门。
恶狗巡街,没有不害怕的,况且哮地还是露着尖牙,发足狂奔。
只见一条四眼狼狗疯了似的,往碾盘那里冲过求,围在一圈的乡邻村民立刻四散而逃。
那抱着张清远小腿的妇人,更是连滚带爬,丢下还放在石墩上的簸箕,狼狈逃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