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迟洲和宋清玥站在巷子口。
传统老旧的石头房挤在一块，绿到发黑黏稠恶臭的水沟就在几米外，昨天刚下过雨，沟里面的垃圾甚至排泄物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这里的房子租金不高，一个房间一个月不到一百块，但环境不好，入住的一般是穷苦百姓，或者无赖混混。
“我住在巷子尽头。”霍迟洲手心微微出了汗。
他觉得自己像是深陷泥沼的废物，乌黑幽深的淤泥叫他难以挣脱险些窒息。连像样的房子都租不起，她会嫌弃他吗？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吗？
他屏着呼吸缓缓侧眸，没有发现鄙夷不屑的神情。
他木楞楞的。
实际上，宋清玥为他的遭遇感到气愤心酸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嘲笑鄙视他呢？
寻常人像他这样被往死里折腾，怕是早流落街头了。
“我们快进去吧。”她抬脚朝巷子里走去。
霍迟洲诧异了一瞬，忙快步跟上。
到了低矮破旧危房似的出租屋前，霍迟洲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拦住宋清玥：“我，我自己进去就好。”
“行，我在这里等你。”
宋清玥没有坚持进去，转身站在大门旁。
她知道他为什么会这般……惊慌。未来的他彻底黑化后试图灭世，用自个儿瞎捣鼓的毒剂制造连环杀人案，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都快死光了，无奈封晋琛就是怎么也死不了。
最终，霍迟洲成了恶贯满盈的杀人魔，死得凄惨，封晋琛抢走属于他的人生，潇洒自在。
这个时间点，他手上的毒剂已有了雏形。
他的初衷其实是受够了三天两头打他的恶棍，不想为了小喽啰的命牢底坐穿，所以初级版的毒剂只会让人浑身乏力陷入沉睡。
不知道他会选择销毁，还是带走。
宋清玥正胡思乱想着，霍迟洲背着个破破烂烂洗得发白的书包出来了，拉链头可怜兮兮地卡在中间，可以看清楚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
一些证件，两身衣服，这是他的部家当。
至于毒剂有没有包裹在衣服里就不知道了。
“清，清玥。”霍迟洲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么亲切地叫她的名字。
“我，我收拾好了。”
“这是……”宋清玥的注意力在他的那些证件上，身份证，底下似乎是一叠奖状，最上面的那张是学习证明，A大的学习证明。
“这是我的学习证明。”这未尝不是霍迟洲的一点小心机，让她看到他的奖状和学习证明。
他被封氏封杀，没有文凭，只能做苦力，宋氏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若实在逼不得已，他怕是要想尽办法隐姓埋名远离容城，到另一个城市猥琐发育。
就很奇怪，他不是没想过逃走，但每次都会遇到封晋琛的人，将他暴打一顿后丢回来。
那个人渣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他。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宋清玥似是没察觉到什么不对，感叹道：“A大可是容城最顶尖的学府呢。”
在无休止的霸凌之下，还能考上A大，已经很了不起了。撕毁书籍，推倒课桌，在抽屉里塞死老鼠死蛇，被按到便池里，永远交不完的保护费，没有止境的孤立排挤，高考当天还被泼了辣椒水，他依然考上了。
可在他即将拿到A大毕业证的前夕，被开除学籍。
封晋琛就是要他拼尽一切努力，眼看胜利在望，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他要一点一点敲碎霍迟洲的自尊心自信心，最好寻死求解脱。
“我……”霍迟洲组织措辞，虽然被开除了学籍，但该修的学分都修了，综测排名每年都是前三，至于毕业论文抄袭，那是被诬陷的。
宋清玥抽出了那张学习证明。
“还是软件工程专业。”她饶有兴致地一张一张翻看他的奖状，是他获得的奖学金，以及一些小比赛的奖项。那些知名度高的他自然是参加不了的。
“但是……”霍迟洲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她会相信他是被诬陷的吗？就连他的导师也在事后痛心疾首地甩给他一巴掌，跟他断绝了关系。
“等你伤好以后，可以来研究室帮我吗？”宋清玥原本还在寻思着该怎么开口，毕竟她对他“一无所知”，眼下可以顺其自然地发出邀请。
他可是A大的高材生呢。
霍迟洲喉咙滚了滚，声音有些发颤：“我没有拿到A大的毕业证。”
宋清玥眨了眨眼，他本可以不说的。
“那是因为，因为……”他那双漂亮的凤眸满是仓皇和凌乱，生怕她会误会，可他越着急越是说不清楚。
“宋氏出了内鬼，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宋清玥将他的学习证明和奖状收好，“你在校时成绩很好，想来我的助手这个位置你是可以胜任的。”
霍迟洲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有心问一下她为什么不在乎他被开除的事，又怕把这难得的就业机会搅黄。
她想招聘一个成绩优异的名校高材生太简单了。
没必要非得要他。
可他真的很想进宋氏，在这个世界，强者才拥有话语权，若是他一辈子当苦力，永远都别想洗刷冤屈，为父母家族复仇。他要强大起来，让封晋琛再也无法肆意摆弄他的人生。
“你不要紧张，”宋清玥拍了拍他的肩，“我看得出来你肯定不会做出卖宋氏的事情。”
换作常人早就扭曲报社了，他憋到后期半身瘫痪父母双亡家产被夺才彻底黑化，实在不容易。
“你是有能力的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迟洲，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霍迟洲眼睛刷地亮起。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骤然狠狠地颤了下，她说的话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循环播放。他们都骂他废物垃圾细狗，谁都能踹一脚再吐一口唾沫。
可她说相信他！
她叫他的名字时是那么轻那么柔~
他抬眸看她，对上灿若繁星的眼眸，心似乎被轻轻撞了一下，猝不及防的，塌了一小块儿。
不等他立誓加入宋氏成为她最忠诚的助手，不远处传来吊儿郎当充满恶意的声音。
“哟，细狗回来啦？啧啧啧，女朋友还挺好看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