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这追捕任务本是苏航和两个师兄要接的。
像云城武馆这类官方武馆,平日弟子们拿着国家提供的丰厚资源练功学习,除了参加各类比赛,为国争光以外,还时不时地需要接一些朝廷任务。
地方官府若是碰上武者罪犯,普通衙役抓会很危险的情况,就使出召唤,召唤当地无关的武者们去干活。
另外,大家必要时也服要兵役。
太子殿下的斩衰军中,各家名门弟子自然最出名,但根基所在,却还是朝廷各大武馆培养的高手。
朝廷大撒网,费时费力地培养武者,总是希望在必要时,这些武者能派得上用场。
到后世,这种官方武馆其实也存在,只不过改了个名字叫武术队罢了。
不过像服兵役,镇压禁区之类的大事,都是人家京城武馆,沪上武馆里,求真境以上,经验丰富的高手们要去。
穆青云是入微境,按道理,倒是有资格加入斩衰军了,可她年纪小,又在高速成长期,卓燕飞哪里舍得!
上个月,斩衰军按例来统计名单,卓燕飞都让穆青云神隐中。
当然,虽说不让去斩衰,可小任务还是能去蹭一蹭。
这阵子四处玩也玩累了,穆青云听说武馆接了县衙那边发过来的任务,心下就有些好奇。
陈怡便缠着家里的教习,师兄师姐们,各种撒娇。
师兄们琢磨着,路不由早年受了重伤,现在武功都废掉大半,放给家里小丫头去练练手,似乎也可以。
穆青云和陈怡就这么拿了朝廷分发下来的卷宗,自己利索地跑去衙门备案,带着知县签发的逮捕状,直奔摘月楼。
两个人到了地方,特别顺利地见到了路不由。
和情报里说的一样,路不由面容大改了,早年他有张俊脸,经常利用他那张俊脸骗得受害者开门,杀人行凶。
现在他头发斑白,面带老相,左边脸上有道疤,但是不凶,挺温柔和气的模样。
怪不得这些年来,愣是没人把他和那个杀人盈野的江洋大盗联系在一起。
他这会儿坐在柜台后头,怀里抱着个孩子,正教孩子读书。
穆青云选了个视野开阔,行动便利的东北角坐下。
陈怡贴在穆青云耳朵边「看不出来。」
路不由的眼神简直温柔极了。
穆青云看着他看着孩子背一会儿书,就微笑,偷偷摸摸背着老板娘拿糖块给小孩吃。
陈怡啧了声「让他落单才行。」
这摘月楼不是一般的酒楼,老板娘叫苏星月,是英雄遗孀。
七年前,洪水淹云城,苏星月的丈夫和她养父母一家,一共十三口人,肩并肩,手挽手跳下河去,用身体堵住了决口,给云城老百姓们争取到了撤离时间。
十三口人最后全部罹难。
唯有苏星月怀有身孕,被她丈夫托付给同乡,幸免于难。
这七年来,云城每个月给苏星月发十两银子。
虽然苏星月只是小小商人,但她所在的摘月楼,却是云城最不能招惹的地方之一。
苏星月七年里一边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抚养孩子长大,还把丈夫的所有亲人,尤其是她公婆照顾得很好。
她婆婆瘫痪在床,公公老迈,这些年都是苏星月自己照顾婆婆,喂饭,穿衣,洗澡,只要她能做,从不假手于人。
一直照顾到去年,公婆寿终正寝
云城这边每年都要嘉奖她的孝心孝行的。
陈怡四顾,看了眼客人们,客人大部分都是摘月楼的熟客。
唯独有点意外
,孙玉芝和张蓉蓉居然也在。
张蓉蓉双眼含泪,似乎有些醉了,靠窗户,只露出半张侧脸给孙玉芝,神色间寂寞寥落。
孙玉芝显然特别吃这一套,手无足措地低声劝慰。
两个人都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倒是没注意穆青云和陈怡。
这可真是阿弥陀佛!
穆青云眨了眨眼,抬头看路不由怀里的孩子,小声笑道「小家伙,来,你来帮姨姨点菜好不好。」
小孩脸上一红,大声道「好,我替姐姐点菜。」
姐姐才是重点。
路不由笑盈盈地松手让他去了。
这小孩乖乖地走到眼前,陈怡冲他一笑,一把抱起,轻轻一捏后脖颈,小娃娃就趴她肩膀上睡过了过去。
路不由一怔,猛地起身,浑身颤抖,几乎一瞬间,穆青云逼至他面前,一言不发上去先卸掉胳膊,把人拧成麻花捆起来。
穆青云一连串动作做完,摘月楼里的客人们才惊呼出声。
那边张蓉蓉愕然起身,七情上脸。
孙玉芝脸色也白了白。
穆青云却没打招呼,只当没看见他们。
陈怡高声道「县衙差遣,追捕江洋大盗,各位都安静,坐在原地不要动。」
路不由身体一僵,死死低着头,既不狡辩,也不反抗。
陈怡把小孩搁在桌子上,两个人走过去提起路不由就准备下楼。
穆青云心道,不知是不是所有任务都这么简单!
整个摘月楼一片安静,他们都要走到楼梯口了,就见苏星月终于回过神,一步步走过来,挡住楼梯。
穆青云心下一跳,来之前,各种信息当然先调查过。
苏星月是七年前遇见的路不由,那时候她怀着孕,刚刚失去丈夫和养父母,正处于绝对低谷,路不由却看起来比她还可怜。
也许是移情,也许有缘分,路不由照顾着苏星月,苏星月也把满腔怜悯给了对方,这摘月楼,就是两个人互相扶持着开起来的。
穆青云想也知道,两人感情必然极好。
「你是路不由?」
苏星月却没有发飙,只是轻声问。
穆青云感觉到手里捏着的这人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
苏星月回眸看了眼趴在桌上的儿子,闭了闭眼「呵,你居然是路不由。」
穆青云和陈怡都怔了下。
苏星月面上极冷静,眼睛却有些疯狂,「我本不姓苏,姓刑,你知道么?」
路不由低着头,死死咬紧牙关。
穆青云和陈怡都有些惊讶,刑家村,就是被路不由灭门的那个村子,看记录说,死了很多人,光是埋尸,衙门的衙役们就折腾了三天半。
这位老板娘只有一对养父母,想来便是当年邢家村幸存的遗孤了。
苏星月神志恍惚了下,茫然看着路不由,摇摇欲坠「你居然知道,你竟知道!」
路不由仍是不吭声。
可他的表情一点都不意外,显然他早就知道苏星月是刑家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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