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世海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席话是从陈略这么一位十八岁的大一新生口中说出来的。
小师弟真的不是师父儿子在外面的私生子?
或许早就偷偷培养了,现在才光明正大的收了徒,要不然,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天才。
要说陈略天赋高,记忆力好,理解能力强,大家都认可,可有些时候不仅仅是记忆力和理解能力的问题,还需要有人讲解。
真以为中医那么好学的?
“啊”
患者嘴巴微张:“还有这些讲究?”
很明显患者的脸上有着错愕。
其实今天患者前来的时候,心中其实都有点对医馆的不信任了。
都说这边看病看的好,他这也算是小毛病,结果吃了三剂药却没多大效果,要不是考虑到之前吃的是中药,想着是不是再吃两天,这儿他可能都不愿意来了。
大多数人对中医的信赖度其实是很奇葩的。
没有找中医看过病的人,可能对中医还有一些盲目的信任,可这个信任往往也只限于信任。
嘴上说相信中医,如果生病,第一选择其实依旧是西医,这是对医生的不信任,我相信中医,但是信不过你这个医生。
而且如果第一次看中医,就没有明显的效果,那么瞬间就会丧失信任感,远没有对西医的那种包容度。
现在听陈略这么一番话,患者才明白,感情是自己的问题。
“小略说的不错。”
安远明道:“中医在用药方面是很讲究的,中医的理法和方药是一个完整的整体,任何一个环节的疏漏,都有可能直接影响到最终的临床效果。”
说着,安远明鼓励陈略:“小略你继续。”
陈略没有吭声,再次沉吟。
第一个问题他刚才想通了。
就像是安远明说的,中医的法和方是一个完整的整体,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影响到结果。
所以刚才陈略首先就是站在方没错的角度就思考,方没有错,那么就要确认法是不是也没有错。
第二个问题是,患者脉象出现了虚像,那么还能不能继续用发汗药,桂枝汤还能不能用?
这一点陈略强大的记忆力就展示出来了。
陈略细细的把是和桂枝汤的条文回忆了一遍。
“《伤寒论》第4条,太阳病、外证未解,脉浮弱者,当以汗解,宜桂枝汤。”
陈略一边把条文说了出来,一边道:“患者现在的情况应当属于太阳病,外证未解的情况,尽管脉象现实虚像,但是病邪依旧在表,所以依旧可以用桂枝汤发汗达邪出表。”
宁世海:“”
一时间,宁世海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了。
自己这个小师弟当真是了不起,简直太了不起了。
别的方面不说,最起码是把《伤寒论》里面比较基础单一的病症吃透了。
《伤寒论》是中医书籍中,病案、用方、剂量最为考究的一本书,很多时候用药、剂量,都是以《伤寒论》为标准的。
基本上有水平的中医,一大半都是靠着《伤寒论》,而杏林中的伤寒派也一直都是以正宗自居,一个是伤寒派,一个是经方派。
伤寒派,就是以研究《伤寒论》为根基的中医流派。
陈略能把《伤寒论》吃透,就水平方面,就能超越一大半的中医医生了。
“好,好!”
安远明也禁不住连连叫好。
刚刚才打压说教了一番这个弟子,这一刻安远明是情不自禁的夸赞。
要说对陈略水平的进步,安远明是仅次于孙婉清的,这一段时间,陈略真的是每一次都能给他惊喜。
好像见一次,陈略就有一次进步。
第一次安远明见陈略的时候,陈略摸脉还不准,现在基本上不太复杂的脉象,陈略已经能掌握了,对《伤寒论》里面的基础条文也理解的很深。
特别是太阳病这一块,真的是相当透彻。
最了解陈略的孙婉清也对陈略的进步相当意外。
刚才安远明只是看着,并没有急着提醒陈略,孙婉清看到陈略为难,也只是在方向上提点了陈略两句。
没想到陈略竟然真的找到了突破口。
一时间,孙婉清的眼眶都有了亮光。
在孙婉清看来,陈略如此努力,如此勤奋,多一半都是为了她,毕竟最初陈略都是没打算学医的。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就是能随时找到感动。
陈略也难得有点小得意,回头看向边上的孙婉清,向孙婉清眨巴眨巴眼睛。
每次做出一道难题,陈略也会有情绪波动,偶尔也会装一装逼,这就是成就感。
“夫君真厉害。”
孙婉清非常配合的送上了一句真心夸赞。
陈略原本还打算再和孙婉清调两句情呢,边上的安远明已经催促了。
“开方吧。”
陈略开了方子,标准的桂枝汤,倒是没有什么难度,安远明查看之后签了字,交给了患者。
之后是下一位患者。
整个上午,适合陈略的患者其实不多,不过能在安远明边上看着,偶尔上上手,对陈略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
这样的机会,对于医学生来说,那可是非常珍贵的。
别说大一的新生,就是大三大四开始接触临床的医学生,没有关系,没有老师带着,想要真正接触患者都是很难的。
吴灿明一句话倒是说的不错,就学医而言,中医的以师带徒模式其实是很符合实际的,一位老师带的学生太多,很难做到因材施教。
不知不觉,时间就接近中午十二点了。
其他诊室的医生们已经看完了上午的号,稍微清闲了下来,三位年轻医生正在诊室门口站着,一边抽烟喝茶,一边看向最里面的诊室。
“听说师公今天来了?”一人问道。
“嗯,一大早就来了,这会儿正在最里面的诊室,师父也在。”
另一位点头道:“师公可是难得前来一趟。”
益善堂这边现在除了宁世海之外还有五位医生,一位是宁世海从其他医院聘请来的退休老中医,一位是宁世海的大学同学,其他三个人则是宁世海收的徒弟。
这会儿在诊室门口抽烟聊天的就是宁世海的三个徒弟。
年龄最大的今年四十岁,名叫郭晨,二弟子38岁,名叫姜鹏飞,三弟子33岁,叫李志伟。
对于三个人来说,能够拜师宁世海,成为安远明的徒孙,那可是倍有面子的事情。
安远明难得来益善堂一次,三个徒孙自然都想找机会和师公说说话,哪怕问声好也行。
“刚才我在诊室里面看到师父领了一位毛头小子进去。”
姜鹏飞道:“看着也就十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难不成是师父给咱们收的小师弟?”
李志伟笑着道:“我可算是能当师兄了。”
“怎么可能。”
郭晨道:“十岁,哪怕有根基,毕业还要好几年呢,师父才不做这种赔本买卖。”
在医馆这边,可医院还不一样,医院是公立的,医馆则是私立,等于宁世海是老板,几位徒弟都是给师父打工的。
在杏林界,有些规矩其实和一些传统行当的规矩有点类似,比如相声圈,讲究什么十年学艺,三年效力。
跟着师父学本事,那是不收学费的,但是从学徒期就算是免费劳力,管吃管住就行,出师之后按照规矩要还恩,免费给师父打几年工,这就叫十年学艺,三年效力。
不过现在社会,多少都是要给工资的,特别是出师之后,徒弟能留下来就算是有良心了,不给工资,多半要翻脸。
现在不仅仅是徒弟变了,师父其实也变了,宁世海收徒,肯定要找那种学校毕业三证到手的,哪怕没经验,最起码带一带要能干活。
十岁,毕业还要好几年了。
郭晨其实有点开玩笑的意思。
“师兄你这话被师父听到,小心被逐出师门。”
李志伟笑着道。
在任何行业,被逐出师门,后果都是相当严重的,特别是师父名气越大,后果越是严重。
一方面,背信弃义的人本就没人喜欢,二一个,师父影响力大,逐出师门的后遗症也就越大。
“开个玩笑,师父没那么小气。”
郭晨笑了笑,道:“能被师父带进去,还有师公,搞不好有点来头。”
“你们说,会不会是师公收的徒弟?”姜鹏飞开玩笑道。
“怎么可能?”
李志伟马上反驳:“师公都多少年没收徒了,再说了,十岁,这要是真的被师公收了徒,那辈分”
三个人都禁不住摇了摇头,他们三个可都要喊师叔。
三个人正说着,诊室的门打开,先是患者从里面出来,之后是宁世海和陈略一左一右陪在安远明边上。
“师公,师父!”
三个人急忙问好。
“给你们介绍一下,陈略,你师公才收的徒弟,喊师叔。”
宁世海笑着对三个徒弟说道。
三个徒弟瞬间就呆若木鸡,愣在了当场。
还真被姜鹏飞乌鸦嘴说对了,真是师公收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