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裂的风吹不灭躁动的贪念和欲望,草原东部的拉克申部落进行着一场撕裂的辩论。
“哈图尔,这是我们的机会!”一个留着胡须的壮硕男子有些急切的低喊道。
哈图尔是拉克申部落的首领,眼角带着三十几年沧桑的痕迹,眼中透露着不甘和犹豫。
哈图尔举手打断,沉声说道:“日达,让我再想想”
日达是拉克申部落的领将,攻打南岭关时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也有四十岁,宝刀未老,略带愤怒的语气中藏着渴望。
日达叹了口气,在哈图尔旁边焦急的转了几圈,又抬头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哈图尔,开头道:“我们不能永远屈居于南挞。都是草原铮铮铁骨,我们却得朝南挞俯首称臣。你难道不想创立一个拉克申王朝吗!”
哈图尔摇了摇头:“格里那小子,绝非等闲之辈,睚眦必报。若成功那不说什么,一旦失败,我们绝无在他手中生还的可能,乃至整个拉克申...”
日达没再说什么,看向另一边,哈图尔拿起桌子上的信件,递到油灯前,烧毁殆尽。
那信件在火光中依稀可见署名。
魏昇。
“我们不能拿整个拉克申赌。”哈图尔扑走了身上的灰烬,“但我们也不会乖乖听从格里那毛头小子的话,隔岸观火,总有我们的机会。”阴郁的话语给黑夜平添了一束寒意。
这边地宫三人总算历经十八地狱来到了正宫,水流滴答滴答的往下流,地面的湿地反着白光,湿寒气扑面而来。苏青一阵寒战,呼出的白气瞬间成了霜挂在脸上。感受到身后有温度传来,是格里脱了外罩披在了苏青身上。
空间内太过安静,四处墙壁都没有油灯,走过湿地是一个百余平的大圆盘,应该就是最终的祭祀之地。围绕着圆盘的是十八罗汉,石像被渡了青铜粉,表情也刻画的栩栩如生,在微弱火光下显得狰狞可怖。圆盘之上是脉络繁冗复杂的凹槽,内侧积水,走向不明。
三人踩在泛湿的地面,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地宫像有回响,振得苏青脚步有些发沉,格里察觉苏青的情绪,握住了她的手,将暖意从指尖递了过来。苏青在黑暗中看向格里,温存和煦。
“这圆盘上的凹槽是做什么的?”苏青正色问道。
格里回道:“可能与最终的祭祀有关。”
重羽看向苏青:“图纸上没有写最终是怎么长寿的?”
苏青缓缓摇头,“图纸上只有进入地宫的方法很详尽,后来的十八地狱和这正宫,都没有。应该是不想后人知道。”
重羽很轻的点了一下头,格里思索着低语:“看来这最终祭祀代价很大”
“先找找有没有其他机关”格里道。
“嗯”
格里走向十八罗汉,仔细观察石像的各处。发觉这每个石像身上都有个小孔,但身体并不能周转,难道这小孔能发出什么东西?格里暗暗想到。
重羽蹲下身拿着火折子照向凹槽,这凹槽走势奇怪,黑夜中看不清全貌,不知作用何为。
咔嚓!
正宫内视野骤然亮起,格里两人猛地抬头,是头顶石壁上的灯笼,刚才太黑没看出来。转头看向圆盘下方的苏青,苏青举着火折子,“我找到这有个石柱,上面有类似油线的东西,没想到连着的是上面的灯笼。”
格里朝她温和的笑着,苏青不好意思的朝格里走去。
重羽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继续低头研究。格里也走到圆盘处研究地上的凹槽。
“这凹槽的花纹有些眼熟”苏青轻声说道。
“图腾”格里说。
重羽把玩着熄灭的火折子,说道:“但又不是”站了起来绕着圆盘走了起来。
三人看着凹槽就这么安静片刻。
苏青像是想起什么,朝格里看去,没想到格里看向她笑着点点头。苏青嘴角带笑:“镜面?”
“嗯”格里回道。
重羽看向他俩有些疑惑:“什么?”
“这凹槽花纹也和图腾一样是镜面的画法,我大概知道这花纹是什么意思了”格里看着花纹解释道。
重羽凑近道:“什么意思?”
格里蹙起眉头,好半天才说:“古南挞语,万疆之血”
苏青张了张嘴,没再说话。重羽心底了然,撇着嘴缓缓的摇了摇头。
空间内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十八罗汉身上的空洞应该就是放血用的”格里打破沉默说道。
重羽回头看了一眼石像,说道:“这血要放满凹槽,”顿了顿抬头问道:“那之后呢?会发生什么?”
格里紧绷着嘴,死盯着圆盘,没说话。
苏青看向他俩,又转头看向未被灯笼照亮的黑暗处,循循说道:“或许就是。万疆之血,毁万疆之地。千万人之命换一人...”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长寿吧”
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空间内只剩下滴答的水声交错回应着。
“...落石...重启则南挞危矣...”重羽呢喃着,眼神愈发清明:“都在昭示着,神山将倒!”
一旁的格里从刚才起一直没说话,但紧绷的下颚,眯起的眼睛都透露着他的愤怒,他在看到凹槽的意思时就什么都明白了,这场历经百年的阴谋。
“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长寿宫”苏青脸色变得煞白,“当年不有道长欺骗了崑图王上,建造了会让神山倒塌的地宫。后来被发觉,但为时已晚,地宫已经被建造好了。”南挞这么多年一直守着一个定时炸弹。
重羽语气阴郁的接道:“但南挞地处北原,根本无处可逃,索性关了地宫,再称此山为神山,平日不得靠近。这中原为了彻底铲除南挞,当真是...煞费苦心。”
格里哑声说道:“编造这么荒谬的谎言,就是为了掩盖崑图的愚蠢!什么不欲求己长生而害子民送生,都是狗屁!”
苏青似乎听到拳头紧握的嘎巴声,看到格里似笑不笑的阴郁表情,汗毛都立了起来。
“现在还有个蠢材想用全族性命换他妈的长生!”苏青第一次看到格里不加掩饰的愤怒,手有些发颤,脖颈都发紧。
一边的重羽现在倒是没什么表情,静静的看着凹槽发呆。
苏青有些后悔来这地宫了。
......
离开地宫后,格里送苏青回南挞。
“进去吧,今天太晚了,我还有事,明天带你去吃东西”格里拉着苏青的手说道。
苏青点了点头转身要回帐子。格里拉着苏青的手没松,把她又拽回自己面前,手轻轻抚摸着苏青的脸,轻声道:“刚才害怕了?”
“没有”苏青轻微的摇了一下头,“就是有点担心”看着格里的眼神,苏青没敢说实话。恋人之间,害怕这种情绪总是奇怪的。
格里看着苏青的眼睛,像是辨别,又像是珍视:“回去睡吧,不闹你了”
“嗯,你也早点睡,已经很晚了”苏青抬手轻抓了一下格里放在脸上的手。
层层剥茧中,看似明媚的真相实则是更接近深渊的密匙。
“现在怎么办?”重羽和格里坐在议事厅内,室内暖光溢溢,还有熏香丝丝环绕。
格里手指有节奏的轻敲木桌,开口道:“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重羽思索道:“只怕这鳖不进瓮”
“那就引它来”
重羽抬头看向格里,等他的下文。
静谧片刻,格里开口道:“传王上御驾亲征,直捣黄龙”
“实则守在神山,请君入瓮”重羽了然道。
格里点了点头道:“只在官僚之间传话,只说此次行动保密,不得传于百姓。”
“嗯,明白”
“阿日斯和双乎去了平川”格里继续道。
重羽有些惊讶道:“看来进地宫之前你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格里好笑的说道:“怎么可能。只是有些猜想而已。所以计划得提前了。”
“那我这个没什么用的军师只好提前预祝王上一统中原了”重羽笑着拱手道。